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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老神醫,你再想想辦法,一定還有辦法的,我們已快打入都城了,不能功虧一簣啊----」

    老神醫的脾氣很壞,也很不耐煩,並不把求墾他的盔甲鮮亮的將領放在眼裡,道:「老頭子不是沒想法子,王爺已經是病入膏肓了,若換了別人,我早直接讓預備後事了,如今用盡良藥,才把命多吊了幾日,現在若立刻不受任何瑣事干擾地休養起來,也許還能再續個一段時間的命----多久老頭子是說不好,可你還想他操心那些打打殺殺,是嫌他死得不夠快!」

    將領重重嘆氣:「可這時候真的離不得王爺,即便我等要派人護送王爺回去,王爺也不肯走。」

    「所以呢,你們就來逼老頭子的命!」老神醫瞪眼,「老頭子是神醫,不是神仙!」

    將領在原地轉了兩圈,遲疑片刻,握拳道:「不然,我還是派人回雲南去請世子來吧----」

    「咳,咳,維棟----」病榻上傳來了微弱的呼聲。

    展維棟一喜,忙走過去,他是滇寧王的女婿,滇寧王病倒,他自然是隨身侍疾來了。

    「岳父醒了?要用什麼只管告訴小婿。」

    「不、不要叫瑜兒來。」滇寧王抖著唇道,他的嘴唇不但蒼白,甚至還泛著一絲灰,可見情形確實是極糟糕了。

    他現在大半日都是昏睡著,只偶然才醒來一下,喝藥都要靠灌,自知將要不起,抓緊這難得的清醒時間囑咐女婿。

    展維棟為難道:「可是老神醫說了,岳父實在不能再耗神了----」

    「不、不能。」

    滇寧王堅持著道,再把女兒當兒子養,他心裡清楚這到底還是個丫頭,他但還能撐一撐的時候,不敢把她拉扯到戰場上來。

    他撐著追了一句,「----雲南還要靠瑜兒。」

    這也是正理,展維棟單膝點在床前,只好應了。

    滇寧王聽了,放了點心,昏昏著神智又要迷糊過去,外頭忽起了一陣喧譁。

    滇寧王受不了地眉心一皺,展維棟忙站起來,將帘子掀開一條fèng鑽出去訓斥道:「中帳重地,說了不許吵鬧,怎麼還----瑜弟?!」

    「大姐夫,父王怎麼樣了?」

    「不太好,你怎麼來了----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展維棟歡喜的聲音及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帳外傳進來,滇寧王重病,視力都有所減退,但耳力沒有喪失,反而因為厭煩吵鬧而分外敏銳起來,將這番對答聽得清清楚楚。

    他幾乎快合上的雙眼陡然間睜大,眼神是病倒以來從未有過的清醒。

    帳子一掀,熟悉的身影進來,熟悉的聲音喚著他:「父王!」

    滇寧王:「……」

    他如有神助地不需靠助外力,自己獨立從枕上抬起了點頭,側過去,嗓門也一下子大了起碼兩個度:「誰叫你來的?!」

    沐元瑜快步走過去,但不敢靠得太近,她一身塵土,恐怕對病人不利,道:「大堂兄報的信,說父王病重了。」

    滇寧王色變,他病中還要考慮軍中各項事宜,這幾日連清醒的時刻都少,對沐元德實在顧慮不上了,此刻聽聞,忙道:「他人呢?」

    這個侄子自作主張,一定不老實!

    他飛快下了結論,同時目光艱難地上下打量著沐元瑜,看她有無吃虧受傷。

    「我把他捆了,在外面,由我的人看著呢。」

    「哦。」滇寧王重重鬆了口氣,倒回了枕上。

    不知不覺走到角落裡藥爐旁的老神醫拿起蒲扇,心不在焉地扇了兩下:堂兄報信?把他捆了?

    這是什麼邏輯。

    這位小貴人,周遭關係真是一如既往地亂啊。

    第175章

    展維棟知道滇寧王病重虛弱,原要把沐元瑜引到旁邊去細細告訴她如今大軍的現狀,不想滇寧王嘴上斥責了兩句沐元瑜為什麼要到處亂跑,去過東蠻牛還要跑到暹羅來,要是他在家一定不會同意云云,過後居然精神好起來了點,不要他傳話,自己說起事來。

    滇寧王那麼奄奄一息地躺著,沐元瑜也不跟他計較,由他訓了,反正她按自己的主意把事做都做了,現在挨兩句說不疼也不癢。

    她也把自己的收穫匯報了一下。

    聽說抓到了一窩餘孽,連東蠻牛的王子都順手牽羊捆了回去,滇寧王:「……」

    展維棟大為驚喜:「瑜弟,你小小年紀,這麼能幹!」

    滇寧王乾咳了一聲:「----去把人都叫進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沐元瑜道:「父王,你的身子能撐住嗎?要麼我出去見他們罷。」

    「囉嗦什麼,一時還死不了。」

    他這麼說,展維棟就只好出去了,把排得上號的將領們都叫了進來。

    沐元瑜穿過駐軍一路走到中軍帳來,這些將領有看見她知道她趕來的,也有不知道的,進來了都忙各自見禮,表情且都明顯可見地鬆快了不少。

    大軍里不缺打仗的兵將,也不缺出謀劃策的謀士,但滇寧王一倒下,就缺了最重要的一個拿主意的人。

    謀士七嘴八舌能出十來個主意,究竟用哪個,只有主帥才能拍板。他倒下,人心就有些惶惶,對士氣也有很大影響。

    別說沐元瑜能帶軍,她哪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純書生,這時候出現在大軍里對兵士們也會起到不小的安撫作用。

    再一聽說她借了土兵去抄了東蠻牛的後路,眾人的精神就更抖擻了,好話不要錢般地往外丟,又說她「將才天成,奇兵神策」,又說她「虎父無犬子」,氣氛一片大好。

    沐元瑜謙道:「也是運氣好,天佑我朝,有二殿下在府城坐鎮,我才敢帶兵出來,可惜仍是跑了一個首領。」

    「他只剩一個光杆,還能鬧出多大花樣不成!」有將領粗聲大笑,「我看,不定氣死在哪個旯旮角兒里呢!」

    餘下眾人紛紛附和,都不把那首領放在眼裡,談笑間把他判了十七八回死刑。

    「世子折道趕來真是太好了,現在我等只要把暹羅都城裡那個偽王擒獲帶走,這一役就得全功了----」

    「對了,」有頭腦冷靜的忽想起一事,道,「前幾日末將手下的探子來報,說東蠻牛那批賊兵不知為什麼忽然撤走了,現在想來,不就是得到了世子突襲東蠻牛的消息嗎?世子當機立斷,撤走得快,他們白白跑腿,沒堵上世子,這一走,反而大減我等這邊的壓力,哈哈!」

    「正是!王爺,依末將的見識,乘此良機,不如發動猛攻,打入阿瑜陀耶!」

    所謂阿瑜陀耶就是此時暹羅的國都。

    沐元瑜皺了皺眉,她才知道東蠻牛從暹羅撤兵了,她一路都沒有遭遇上,到底是所走路途不同,錯過了,還是----

    她心裡微微一沉,旋即強迫自己定下神來,東蠻牛若真去了雲南,內有朱謹深,外有趕回去的刀表哥,情況並不算糟;且正因為回去的是刀表哥,刀大舅知道長子在外面跟東蠻牛遇上了,不可能坐視,再心疼也要把手裡剩的兵力都投進去救兒子。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對朱謹深有強大到勝過對她自己的信心。

    她還沒有見他輸過。

    不管到底是哪種可能,乘著東蠻牛撤兵,一鼓作氣打入阿瑜陀耶都是當務之急。

    滇寧王這麼刻不容緩地讓把將領們都叫進來,正也是這個意思。有了沐元瑜的到來,不用再顧慮萬一他不治以後軍心在外慌亂的問題,直可放手一搏。

    只是他的體力撐不住再往下細說了,確定下這個大的戰略後,他就又昏了過去。

    眾人慌亂一陣,展維棟忙把老神醫拉過來,老神醫看視過後表示滇寧王還有氣,但他需要靜養,帳子裡不能再留這麼多人吵嚷了。

    將領們鬆一口氣,陸續往外走,沐元瑜暫時沒動,望著老神醫詫異道:「----李老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百糙先前一直背對著呆在角落裡,她著急要見滇寧王,不會特別注意一個大夫,此時才發現了是他。

    李百糙目光有點飄,含混著道:「我一個大夫,四海為家,在哪裡看病不是看,到這裡也沒什麼稀奇的。」

    怎麼不稀奇----這可是暹羅,都出了國境了!這老先生再是四海為家,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也跑得太遠了些。

    沐元瑜心頭複雜,她當初剛知道秘密被李百糙爆出去時,饒是以她的好脾氣,也差點抽刀砍了他,匕首都滑出袖子了,看一看李百糙滿頭花白頭髮,引頸待戮的安詳模樣,到底還是沒下得了手。

    這麼個老人,就容他活著,也活不了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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