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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她笑了笑:「沒什麼事,問我舅舅家借些人,出來巡視一下,大堂哥知道,現在這世道可亂著。父王不在,我不得不多操些心。」
沐元德道:「這話說的是,虧得你細心----唉!」
他一語未了,好像說不下去,忽然重重嘆了口氣。
沐元瑜笑道:「大堂兄怎麼了?對了,大堂兄不是當在軍中嗎?怎會也到了此處?是父王有什麼事吩咐?」
「正是。」沐元德面色沉重地道,「元瑜堂弟,其實我回來,正是要找你的,三叔他----病重了!」
沐元瑜愣了愣:「什麼?」
刀表哥也看過來。
沐元德嘆著氣道:「三叔的身體,你是知道的,出征之前就不太好了,又如何經得起在外面的連日辛勞,撐到了日前,終於是撐不住了,現在將領們在大帳里圍成一圈,只怕三叔----派了我回來,讓你趕緊去看看。」
他說著,連連嘆氣,一副想說「最後一面」又說不出口的憂愁模樣。
刀表哥直腸子,忙道:「表弟,你爹要死了?那你趕緊看看去罷,這裡交給我就好了。」
總算他直其實不傻,見沐元瑜先前只說出來巡視,他就也沒把抓了一串人的事說出來。
沐元瑜站著,一時未動。
沐元德絕不是滇寧王叫回來的----她都不用問沐元德有沒有書信之類的證明就可以確定。
但同時,他報的信可能是真的。
因為滇寧王假使神智還清醒,還能控制得住沐元德,在還對他有所懷疑的情況之下,絕不會放他離開勢力範圍內。
第174章
不管沐元德想玩什麼花樣,確定了滇寧王確實病危這件事,接下去的決定就好做了。
沐元瑜先一揮手,四面八方還在啃干餅的土兵們一擁而上,以絕對的優勢瞬間把沐元德連同他帶的幾個護衛全部捆了。土兵們跟她出去一趟,基本沒什麼傷亡不說,腰包還全塞滿了,現在對她是言聽計從。
沐元德驚愕非常:「沐元瑜,你、你幹什麼?!」
沐元瑜懶得跟他解釋,餘孽首領沒有抓到,朱謹深在府城等她,滇寧王又病重了,沐元德偏偏撿在這時候冒出來----她既沒工夫,也沒心情囉嗦。
她只是道:「不做什麼,請大堂兄同我請見父王,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父王面前,我親自領罰,回頭再去府上賠罪。」
她說完也不管沐元德是什麼臉色,還要說什麼話,拉著刀表哥就走到一邊,低聲道:「大表哥,此處離府城還有三四日的路程,你我就在此處分兵,各領一萬人馬,你回去幫忙殿下守城,我去接應父王。抓到的餘孽和王子你都帶回去,交給殿下。」
從現實來說,這時候分兵是安全的,刀表哥一方離府城已經沒有多遠,而她將去往滇寧王的那邊,有著整整七萬的朝廷大軍,糧糙兵馬現階段都充足,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前提是,主帥不能倒下,出征在外,主帥倒下是極致命的一件事,幾十萬大軍都可能因此分離崩析。
人多好辦事的同時,也越難管理,越需要領頭者的絕對權威。
所以她可以放棄餘孽首領,但不能照樣不管滇寧王。假如滇寧王真的倒下,她需要取代他,成為新的定海針,即使她經驗遠遠不抵那些將領們,有她在,就能將伐暹羅繼續不耽誤地進行下去,而不需等待新的朝廷詔令。
刀表哥點頭:「行,你爹對你雖然不怎麼樣,不過他要死了,你不去看著,叫別人知道了,對你也不好。」
當下刀表哥喝令整兵列隊,按小隊把人馬分了分。
沐元瑜選了個最雄壯的土兵出來,把沐元德捆在他的馬前,然後吩咐他道:「你就跟在我旁邊,路上發現有什麼不對,我一發令,你立刻把他砍了,聽清楚了沒有?」
土兵大聲道:「聽清楚了!」
他們這番對答是百夷語,沐元德聽不懂,正茫然著,沐元瑜換了漢語,字句清楚地重新對著他說了一遍。
沐元德變色:「你----你敢殺我!你何以面對沐氏?!」
「大堂兄不必替我擔心,這荒郊野嶺,異國他鄉的,大堂兄要是使計害死了我,不也一般無人知曉嗎?」
沐元德:「……」
他臉色又轉為青白,認真算起來,從他看見沐元瑜帶著大隊土兵出現在這裡起,臉色就沒怎么正常過。
沐元瑜說完就轉身上了自己的馬,土兵們正好才休息了一會,也不用再耽誤,直接出發。
從此處到暹羅邊境只有四五百里,但暹羅的國土比東蠻牛要大多了,沒那麼容易穿境。沐元瑜出征之前,收到的最新戰報是朝廷大軍已入暹羅境內,但現今推進到了哪個城鎮,她這二十餘日都在外面,就不清楚了。
也好在這距離夠近,暹羅本為朝廷的藩屬國,兩邊建了交,民間來往不少,想臨時找個嚮導也容易。沐元瑜本身曾跟通譯學過一段時日的暹羅語,看過暹羅的簡易輿圖,對暹羅的一些風土人情也了解,此番臨時決定要去,還不算為難。
疾行一晝夜之後,來到一處分岔口。
這岔口從左邊走大約半日後要過一條峽谷,再半日後就可趕在天黑前進入暹羅,從右邊走不需翻山越水,但要繞路,大概多出了一倍的路程。
一般百姓山民都從峽谷過,這峽谷半邊臨山,半邊臨湖,除了會出沒些動物外,日常沒有別的危險。
沐元瑜在看見這個地形之後,忽然有所明悟,轉身望向沐元德:「大堂兄,勞你指個路,我們當從哪邊走?」
沐元德僵了片刻,土兵雖然聽不懂沐元瑜此刻的問話,但他知道沐元瑜在問人,見沐元德敢不回答,立刻威脅地掐了掐他的脖子。
沐元德被掐得差點閉過氣去,事已至此,他實在有許多的不甘不明白----沐元瑜怎麼就會領那麼多人出現在半途上!
她要是在雲南府城裡,倉促間接到父親重病的消息,來不及拉起多少人馬,直接被他引出城,到了此處該多好下手。就算情況不如他預想,這憑空多出來的一萬人馬也不算多,能引到這峽谷里,山水間不利騎行,天然一處伏擊的好地形,從山頭上不論滾圓木還是砸大石,都夠將原計劃順利進行。
但事情的發展沒有一個按照他設想的,他一腔陰謀詭計,未出師就全部胎死腹中。
「看來我誤會大堂兄了,大堂兄並不知道?」沐元瑜笑了笑,「我趕時間,那就選近路走吧,橫豎有大堂兄陪著我,我放心得很。」
「----走另一邊。」
沐元德終於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句話,誠然他可以坑死沐元瑜,但同時也足夠他身後的土兵砍死他一百遍了,什麼樣的尊榮富貴,總還需有命才能享。
沐元瑜臉色沉下來,她是隨口一試,其實並不知道沐元德在搞什麼鬼,只是覺得他出現得蹊蹺,這個當口,沒工夫跟他玩攻心計,方粗暴做人,直接把他捆了,居然是捆對了!
這也就證明,滇寧王的情形是真的不妙,沐元德才不但脫離他的掌控,還大膽玩出了這招,他的算計到此很明白了:滇寧王若重病身死,她再在途中讓人暗害,沐氏還能以誰為首?
「大堂哥好算計啊。」她冰涼地盯了他一眼,「借這亂時,害死我父子二人,你臨危不懼,接任父王未完的事業,事成後有打下暹羅的功業傍身,這王位還舍你其誰?」
沐元德:「……」
他又不說話了,不是不想辯解,實在是說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一直都沒幹什麼多餘的事,他以往真是清白的,不然也不敢跑回來找沐元瑜,可為什麼就叫掀了個底朝天?!
沐元瑜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想法,意識到他可能沒在騙人,這就是他第一次出手。
也就是說,朱謹深的推測是對的,他跟餘孽不是一回事。
但是太巧了,他找的那個老僕偏偏跟餘孽的人撞上了,餘孽拿他當了個擋箭牌,致使他從進入滇寧王的視線之後,再也沒出去過,滇寧王哪怕沒查到他跟餘孽勾結的證據,疑心病發作也不願放過他。
於是此刻他回來報信,沐元瑜也從看見他的那一刻就確定了他有問題。
她能這麼容易戳破他的陰謀,講真,倒是沾了餘孽的光,餘孽不拉扯他,她不是疑心重的人,其實沒這麼大的腦洞能懷疑到沐元德下這麼大盤棋。
他這面棋枰,有一半是被餘孽掀翻的。
沐元瑜想到此處,心情放鬆了點,對未能抓到餘孽首領都沒那麼大的怨念了,下令從分岔右邊繼續全速前進。
中軍大帳里。
帳門閉鎖,帳內瀰漫著濃重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