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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朱謹深再喜歡她,她不敢要他做出這種決定,一著不慎,他們都將成為罪人。
「嗚----」她哭抽了一聲,不管不顧地把眼淚全抹到他整潔的衣襟上去,「殿下對我很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朱謹深不說話了,他低垂著的眼睛中,忽然也出現了一點血絲。
這是個超出他人生歷練的姑娘,他怕她跑,再情熱的時候,也總有點覺得抓不住她的心,所以時不時忍不住要敲打一下她。比如幾日之前的那次,他當時已經預感留不下她,正為如此,格外地要她許諾不許走。
但是現在,他要親手送她走。
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不能在京中護住她。
只能放手。
就算是暫時,他也是痛不可當。
第137章
朱謹深慢慢抬了手,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看上去偽裝得再好,然而真的近距離接觸到這個地步,全是破綻,她的髮絲這樣細軟,身段這樣嬌柔,脖頸間有淡淡天成的少女馨芳。
這一切只有他知道。
他心頭划過隱秘的滿足與銳痛,這樣的沐元瑜,他怎麼放心讓她去到暗無天日的詔獄裡,面對殘戾的錦衣衛。
「你不要耽擱了,現在就回去收拾行裝。」朱謹深壓制著心裡翻湧的情緒,挖出她埋在他胸口的臉龐,對著道,「你父王給你寫了信,你能拿給皇爺看,最好,若有些話不便拿出來,那就只去和皇爺說,你父王老來喪子,悲痛過度,病倒在了雲南。你為人子的放心不下,要回去侍疾,這是人倫孝道,皇爺不會阻攔你的。」
沐元瑱一死,沐元瑜又成了獨苗苗,如果滇寧王真的病到不治的地步,那沐元瑜必須隨侍在旁,以保證能完整接收到滇寧王府遺留下的龐大權勢,出於這一點考慮,皇帝也不會不放她回去看看。
沐元瑜知道這不是哭的時候,她本來也不是愛哭的人,情緒發泄過一輪,很快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但她沒有點頭應下,而是通紅著眼,一針見血地道:「我走容易,殿下呢?殿下隨後就會把案檔遞上去,我走得這樣巧,皇爺不傻,如果疑心是殿下故意放走了我,殿下要怎麼辦?」
「這不要你操心。」朱謹深只是道。
沐元瑜急了:「我怎麼能不管!倘若因我的緣故害了殿下,我怎麼能安心!」
她大半眼淚都蹭在了朱謹深衣襟上,不過臉上仍殘餘著淚痕,看上去有點狼狽,朱謹深忽而心平氣和了,從袖子裡掏出一方素白帕子,替她擦著臉,嘴上道:「至於這樣發急,最壞,皇爺不過再關我幾年。」
「你聽話,回雲南去。現在你庶弟沒了,至少幾年之內,雲南對你是安全的。你只要能回去,為了南疆著想,皇爺也不會強行動你。」
朱謹深放人是擔了風險的,但從沐元瑜的角度說,皇帝剛發現了餘孽在滇寧王府里搞的事,這時候的南疆形勢已經算是不穩,沐元瑜若在京,皇帝命人對她進行訊問是順理成章,可一旦她回到雲南,那裡是沐家的地盤,作為一個頭腦清醒的天子,維持穩定是第一要素,即便知道她跑的蹊蹺,也不會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再動她。
那樣自亂陣腳,很可能反而幫了餘孽一把。
這說來有些荒謬,不過三年功夫,險地與避難地,就掉了個個兒。
也許真正的黑色幽默,是這件事才對。
沐元瑜陷入緊張專注的思索中,她在想能不能想個法子把朱謹深摘出來,不讓他因為放走她而受牽連。
朱謹深捏了她臉頰一把:「不要瞎琢磨了,你能平安回到雲南去,就是對我最好的事了。」
沐元瑜不肯放棄,皺著眉頭只是冥思苦想。
想了好一段功夫,想不出來。
她很不甘心,甚而把自己又想的心浮氣躁起來,她很想為朱謹深也做點什麼,然而卻無能為力。
朱謹深再催了她一次:「你走吧。」
但雖然這麼說,他的手也一直沒有放開。
雙方都明白,這一別,再相見不知要到何時了。
「殿下----」沐元瑜心裡鼓漲著,叫了他一聲。
「嗯。」
朱謹深應著,與她漸漸又起了薄霧的眼神對視著,心頭也生出了離別的感傷。
但是----
等一等。
這個眼神好像有點熟悉?
「殿下,」沐元瑜很緊張,為自己才生出的念頭,繃緊了臉,掐著他的手道,「大恩無以為報,我、我----」
「我以身相許吧!」
她有一點點尷尬,然而更有十分勇敢地,把下文說了出來。
朱謹深頓時頭腦一嗡。
他臉一下子都熱了,胡亂斥了一句:「胡說什麼。」
他想起來了,她頭回親他時就是這個樣子,莽莽撞撞地把他臉都撞痛了,那回也罷了,可現在這種話----她怎麼什麼都敢!
他頭都疼起來了,感覺很需要李百糙來也給他扎兩針。
「我沒胡說,我認真的,不然殿下許給我也行。」
沐元瑜一張臉也是紅的不像樣了,她自己都感覺要瘋,但又奇異地從瘋狂里拽出一絲冷靜與堅持:「我這一走,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與殿下相見,也許十年八年都算好的估計。我不會再喜歡別的人了,因為不會有人比殿下更好,可是殿下也許會遇到別的更好的姑娘。我想一想都很生氣。我要先跟殿下在一起,不然我可虧了。」
這連篇歪理----!
朱謹深頭更痛了,她要繼續說為了報恩他還知道回應,可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費盡力氣用自己的自制力道:「你我尚未成親,我不能壞你的清白。」
「我願意的,怎麼叫壞。」沐元瑜十分不以為然,「再說,我跟殿下好了,我就不清白了?我可不覺得。」
朱謹深頭疼欲裂地道:「你還小,又是當男孩子養大,有些事你不懂----」
他想讓她不要衝動,想告訴她姑娘家的貞潔十分重要,可是他說不出來。
他拒絕到現在,已經覺得自己是個聖人。
可以上神台受供奉香火的那種。
「我懂。」沐元瑜心臟亂跳,飛快地道,「殿下不要誤會我是不珍重自己,正因為珍重,我才只願意跟殿下。」
她語速一直很快,不快的話,她恐怕自己的勇氣也就飛逝了,那等她回去雲南了一定會後悔。
她站起來,索性悶著頭直接去拉朱謹深。
朱謹深是可以掙扎的,但他只是昏頭昏腦地叫她拉進了裡間的臥房。
裡面只點了一盞燈,不如外間明亮,孤燈擱在桌角上,昏昏地亮著。
沐元瑜已經憑一股不管不顧的悍勇把他拉到了床鋪面前,然後就,有點頓住了。
下一步怎麼辦好?
想像是一回事,實際程序走起來,好像不太對味,她感覺自己怎麼像個強搶民女的惡霸。
----沒什麼不對的,她就是搶了。
這麼一想,她又豪氣並坦然起來,把朱謹深往帳子裡推。
冬日裡,床上墊著厚厚柔軟的墊褥,「民女」倒下去,很受不了地啞聲道:「你----等一等。」
「我不。」
沐元瑜毫不猶豫地拒絕他,她知道自己這麼幹是胡作非為,但是她偏偏敢,大概是因為,她同時知道自己不管幹什麼,都可以從他那裡得到豁免和容忍。
他不能拿她怎麼樣。
所以,她就很敢拿他怎麼樣了。
「----至少讓我把鞋脫了。」朱謹深悶悶地說了一句,「外面走了一天,踩到被子上像什麼樣子。」
沐元瑜卡殼了一下:「哦----哦。」
朱謹深坐起來,低下頭去脫靴。
他非常言不由衷地又說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然而他沸騰的血脈同時在告訴他:來不及了。
他怎麼會不想。
再裝,他就是個偽君子了。
「有什麼可後悔的。」沐元瑜嘀咕,「殿下這樣的,到底算誰占誰的便宜還不一定呢。」
反正她看一眼朱謹深的臉,就很肯定自己是賺了。
朱謹深已經懶得再說她「胡說」了,她就是有自己那套歪理,他與其反駁,不如直接堵住她的嘴叫她再也說不出來。
兩個人倒在床鋪上的姿態很是歪七八扭,朱謹深顧不得再修正,他能記得脫個鞋,已經是作為潔癖的最後倔強。
兩層帳幕落下來,床鋪里自成了一個小空間。
私密地。
灼熱地。
彼此的氣息交融著,沐元瑜不是不感覺羞澀,但她一想到她天一亮就要走,勇氣就立即壓過了別的所有情緒,她不能帶走他,那帶走點回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