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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這樣他還立刻聽令了,真是很值得為自己的忠心感慨一下。

    沐元瑜擺擺手:「刀三哥,你飯還沒吃完罷?去吃飯吧,我這裡沒事。」

    刀三這才轉了身,蹬蹬走開了。

    林安守到外面去,防著小二進來。

    人都出去了,雅間裡的畫面,其實並不如林安想的那樣。

    朱謹深只是低聲道:「你在擔心?可是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沐元瑜皺著臉點頭:「但我父王應該也不會拿這種事騙我----」

    再不可思議,這件事都應當是真的了,她寄去雲南的信里可還暗示了朱謹深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事,滇寧王不會敢再騙她回去,那就沒必要扯這種謊。而且信里也沒有提要她回去的事。

    朱謹深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覺得不對在何處?」

    沐元瑜說不上來,她只覺得柳夫人母子病亡得太容易,但這不是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而撇開這一點不說,從她和滇寧王妃的利益論,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了。

    沐元瑱一死,王位將無可爭議地傳到她的手裡----

    「嘶。」

    她輕呼一聲,因為手背忽然一痛。

    朱謹深擰了她手背上不多的細肉一把,眯起眼,長長的眼睫投下陰影:「你想跑?」

    他警覺性怎麼這麼高啊,就騙他一回,難道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就這樣重。沐元瑜哭笑不得,她還沒想到那一塊呢,只剛起了個頭而已。

    「殿下誤會了,我沒有。」

    「最好是。」朱謹深並不很信任地斜睨她,「你不要想的太好了,你父王今年多大?沒到六十罷?八十老翁尚能納十八妙女,往後如何,難說得很。」

    沐元瑜有點心虛,同時也不大服氣:「殿下都不向著我說話。」

    還想她父王老梅再開,這樣壞。

    「你老實些,我就向著你。」朱謹深把這當撒嬌聽了,心下平復下來,又安撫地摸摸他擰過的那一塊。

    「殿下單叫我老實,自己呢?八十老翁,可還能納十八妙女呢。」

    朱謹深的唇角又勾起了:「你都替我操上耄耋之年的心了?你若管我到那時候,我自然只有服你的管了。」

    跟他過到八十歲----沐元瑜略傻,她說那句不過是順口,也有點想轉移話題的意思,那麼久遠以後的事,她哪裡會真的去想。

    「你不願意?」朱謹深的聲音冷了。

    沐元瑜有點招架不住,又有點想笑,這幾乎可以當做不二色的承諾聽了,是她從沒有跟他索取過的承諾,而他要硬塞給她。

    「----哪有殿下這樣的,這是逼著我管你不成?」

    朱謹深放開了她的手,高冷道:「你想多了,你愛管不管。」

    沐元瑜服軟:「我管我管,我這樣喜歡殿下,只愁殿下不理會我。」

    這話當然是真的,不過沐元瑜摸著良心想了想,在她內心深處,比起給別人做妻子,她應該是對滇寧王的位置要更嚮往那麼一些。

    她甚是遺憾地想,要是朱謹深的身份沒這麼高貴就好了,將來把他拐回雲南去,才是兩全其美。

    朱謹深這回沒有看出來她的小心思,因為被那句「喜歡」忽悠暈了。沐元瑜慣常就是很能給他灌迷湯的,但這樣直白而毫無掩飾地說出這個詞語來,還是頭一回。

    以至於以他的敏銳,也想不了更多了。

    他低聲道:「我也是。」

    說完了奇異地有些羞澀,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但這三個字的表白好像更有魔力一樣。

    說完了兩個人面面相覷,沐元瑜原來沒覺得怎樣,莫名也被他帶了張大紅臉。

    她忍不住都想抓一抓臉了----這位殿下的臉皮好迷啊,壓著她吻的時候都不見這樣,還是男人都這樣?

    剖白心意比實際行動更讓他有一種袒露真心的赤裸感。

    咕嚕。

    不知是誰的肚子先發出了一聲微響。

    「殿下,先吃飯吧?」沐元瑜問,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人一餓起來,那這個感受就勢必後來居上占據到第一,別的都想不了了。

    朱謹深重新垂下了眼睛:「----嗯。」

    用過晚飯後,沐元瑜揣著信回家,朱謹深重新回到了都察院。

    他大方地讓丁御史等人去休息,然後自己獨自又到了放案檔的大屋裡。

    他在自己書案上的兩摞高高的案檔里找尋著什麼。

    小半刻後,找到了他想要的,緩緩展開。

    ----南直隸蘇州府吳縣縣令柳長輝,貪贓枉法,強奪民財,引百姓公憤,負朝廷聖恩,奪官去職,流徙雲南府。

    發黃黯淡的案卷上,大致是這麼個意思。

    末尾處的印章因時日久遠,已經看得不那麼清楚,但配合旁邊的簽名,仍可明確認出這份案卷當時的主判者是誰。

    朱謹深長久地凝視著那個印章,目中閃過非常複雜的光芒。

    他記得很清楚,兩千多前樂工案後,皇帝是把餘孽在南疆的殘餘勢力交給了滇寧王去查。

    查到現在,他的小妾跟獨子忽然都死了。

    而小妾的娘家跟梅祭酒掛上了鉤。

    沐氏在雲南經營了幾代人,想給滇寧王塞個女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碼,這個女人的來歷必須有證可考。

    柳夫人是不是犯官之後不要緊,柳長輝已經被流徙雲南,那麼就是已經為曾經的罪行付出代價,而由此,得到的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官方身份。

    一個官員,想被貶不難,準確地貶到雲南府去,就要花費一番心思了。

    蘇州府歸屬南直隸,南京刑部其實就可以做到這件事,但那一方的人卻不怕麻煩地尋到了京城了,借了梅祭酒的手,最大限度地拉長了空間,讓這件事看上去更具有自然和偶然性。

    時間漸漸流逝,被嫌礙事一直打發在外間的林安忍不住探進了頭來:「殿下,都這個時辰了,該休息了吧?」他忍不住多嘮叨了一句,「丁御史他們都該夢周公了,哪有您這個主官還在這裡操勞的。」

    朱謹深垂下了眼睛,掩去了其中的諸多情緒:「知道了。」

    他站起來,把那份案卷揣到了懷裡。

    林安見他聽勸,十分高興,但見他又揣了案卷,不由道:「殿下還打算帶一份回房去看?給我拿著就是了,這些紙髒得很,別把您衣裳弄髒了。」

    朱謹深道:「閉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林安:「……」

    他有點惶恐,但還是把嘴捂著,點頭如搗蒜。

    「我們回府。」

    「殿下今晚不在這裡住呀----」林安習慣性多嘴,話出口見朱謹深臉色不好,識趣地閉了嘴,「哦哦,好的。」

    真怪,難道是世子爺死了弟弟,把他家殿下的心情也帶的不好了?

    他在心裡胡亂想。

    第135章

    都察院的查檔陷入僵局,遲遲不曾有進展。

    對這一點,最高興的是朱謹淵。

    他在運河邊上吹了三四天寒風,把臉都吹皴了之後,打撈船終於出了一點成果,雖然撈到的只是一具家丁服色的屍體,且因為臉面已經泡得不太像樣,不好辨認了,終究也是成果不是。

    更重要的是,經過驗屍,發現了該家丁腋下的一道刀傷,從斜後方入,直刺入心肺,證實了梅祭酒一家遇難絕非意外。

    皇子與錦衣衛指揮使兩尊大佛在岸上站著,打撈船不敢有絲毫懈怠,有了這個開始後,陸陸續續地打撈出更多的成果來。

    朱謹淵開始覺得這是個好差事了,雖然看撈屍冷了點也噁心了點,但是只要撈上來就算數,人在河裡喝泡了水,漸漸自然會浮上來。那案檔沉睡在都察院裡就不一樣了,看著都好好地擺著,卻要靠人力從浩瀚的數據中分析查辨,一個也不會自己跳出來。

    他使人暗暗在都察院那邊打聽著,知道那邊毫無進展之後,連寒風吹在臉上都不覺得刺痛了。

    韋啟峰還慫恿他:「殿下,叫我說准了,二殿下那裡真查不出東西來,我們這裡再耗兩天,該撈的都撈上來,撈不上來的也沉底下去沒指望了,殿下不如就去找皇爺,把都察院的差事奪過來。」

    朱謹淵有點躍躍欲試,但真要去這麼幹,他也有點擔心:「不瞞你說,二哥還是有那麼些聰明的,他都查不出來,我恐怕也----」

    「那也不丟人。」韋啟峰大咧咧地道,「二殿下是兄長,兄長辦不到的事,弟弟辦不到又怎麼了?您把這差事搶過來,就夠給他難看了,過後的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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