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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沐元瑜:「……」
這個,確實不一定。
世情如此,無可奈何。
朱謹深繼續道:「就算值錢,好人家擇婿,也看的是女婿本人的能力作為,至於你風不風流,那是小節,哪怕你身邊真環繞上十八個丫頭,對許多人家來說,也不算什麼。」
文官體系還講究一些,但沐元瑜又不是,她屬那藩王一脈,有的藩王關在封地上窮極無聊,玩女人生孩子就是人生第一等事,有幾個寵愛的丫頭太正常了,沒有才奇怪呢。
沐元瑜無話可說了。
從穩妥度來說,確實是朱謹深的主意更好,皇帝不至於硬要指派她跟誰成親,但一旦生疑,私下派人那麼一查,後果就難料了。
不如事先塞給他一個一勞永逸的理由。
她只有心悅誠服:「還是殿下聰明。」
而且從朱謹深的口裡說出來,又比從她自己嘴裡說出來可信度更高,她要當面跟皇帝這麼說,萬一皇帝找了太醫來給她看看或是驗一下什麼的,她就完了。現在繞了道彎,皇帝心裡「明白」了,但反而不好跟她提了,那也太掃她的顏面,皇帝犯不著。
她想起來問:「殿下,你在宮裡耽擱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事嗎?」
朱謹深道:「不是。」
然後一邊喝著茶,一邊隨意把沈國舅冒出來以致橫生枝節的事說與了她。
沐元瑜聽完,第一個反應是:「殿下跟石家關係不好?」
前後三個皇后,石家是唯一不在京里的,因為遷居了多年,又沒有子弟出仕,以至於已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一般人都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家子。
沐元瑜從前也沒想起來要問,平白無故的,也不好問。
現在聽這麼一說,她能猜出沈國舅無事獻殷勤為的什麼,但不大明白朱謹深為何拒絕得這樣堅決。
以他的智算,並不需要為此使出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招數,他這麼幹,只能解釋為他就是不想把爵位給石家。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朱謹深淡淡道,「我其實不記得石家的人。當年大哥的事爆出來,皇爺鎖了母后的宮人徹查,石家聽到風聲,害怕被牽連,就連夜遷居走了。後來母后難產,他們也沒有回來,直到如今。」
沐元瑜這一下吃驚非常。
先皇后的娘家----這都是什麼人吶!
心生害怕可以理解,但居然怕到拋下最艱難時刻的女兒跑了!
她簡直有點哭笑不得:「真有牽連,是跑到金陵就可以了事的嗎?怎麼想的呀這是。」
難怪朱謹深不願意給他們爭取爵位,換她也不願意。
「沈皇后家不知道此事嗎?」
「知道。」朱謹深挑唇譏笑了一下,「但大約是以為,我如今身體大好,很缺人襄助罷。」
從常理來說,扶起母家來----就算這母家弱了點蠢了點,也總是比外人靠得住些。
沐元瑜一時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怎麼措辭,只覺得朱謹深也太倒霉了,這命格比天煞孤星都差不了多少。
母親早逝,而母族親眷竟連一星半點的安慰都吝於給他。
「何必這個表情。」朱謹深望了望她,語氣尋常地道,「我沒見過石家那些人,他們對我沒有感情,我一般也是。誰也不欠誰的,他們喜歡在金陵,那就老實在那呆著罷。」
想到當時沈國舅如被霜打似的表情,他還又愉快了點,繼道,「沈家想更上一層,缺人缺勢力,便以為我也是----呵。」
以己度人,這愚蠢真是多年不變。
沐元瑜有點小心地問道:「殿下----不想?」
「假使想就要拉幫結派的話,我才是真的不用想了。」
朱謹深沒有正面回答她,但似乎也等於回答了她。
沐元瑜心裡一跳,滿含詢問的目光望到他臉上,想進一步確定,又不敢。
朱謹深倒是微笑了一下:「你知道,為什麼從前皇爺對我多有容忍嗎?一般的事,我可以說可以做,老三不敢?」
沐元瑜心跳得更厲害,她意識到朱謹深看似天馬行空,一時過去一時現在,想到哪說到哪,但每一句都有其重要的含義在。
努力定了下神,道:「因為殿下身體不好?」
「而我如今好了。」朱謹深緊接著就繼續問,「我還可以怎麼做,讓皇爺繼續保留對我的容忍?」
沐元瑜深吸了口氣,不如此不足以抑制住她的激動:「----殿下要做孤臣?」
朱謹深身體是好了,可是想想看,他沒有一點獨立的勢力,連至親母家都仍舊和他分離崩析,除了皇帝,他仍然無可依靠----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朱謹深這麼做,看似推開了一切援手,但他保住的是最大最有用的那個。
不論皇子臣屬,殫精竭慮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君心」二字嗎?
朱謹深若真的去培養別的所謂勢力,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個道理被點出來似乎簡單,但在點出之前,他就能於無數紛繁局勢中精準地看清,打算好了自己的後路,那是很不簡單。
「殿下----」
她簡直要拜服,他至今不過弱冠,這份天資純屬天成,怎麼就能聰明成這樣啊。
朱謹深被她崇拜的眼神看著,神色不變,只是又溫和了些,然後笑道:「所以,你要是再想騙我,就要小心了。」
沐元瑜:「……」
說這麼一通,把心事都剖給她,就為了最後恐嚇她一句?
幹嘛這樣。
好討厭哦。
第123章
雖然挨了一記冷箭,但話點到這個份上,沐元瑜也就沒什麼不明白的了。
她同時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論出身論個人素質,將來大位所屬,幾乎沒有懸念。
她沒有再追問,也沒有試圖就著這個話題再多說什麼,前路曙光已現,沿著走就是了,不用操之過急,這也不是急的事。
於她內心深處,隱隱地有一層僥倖:她幸虧是早幾年前認識了朱謹深,若是她現在才進京,而又三年後暴露了自己,以他成長的速度之快,心性都將不一樣,那時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善了。
他推開她,可能就是真的推開了。
不會再給她道歉和好的機會。
朱謹深見她神色,倒有一點納罕:「真害怕了?」
他可不覺得她就這點膽量。
沐元瑜老實承認:「是。」
他剛才表情雖然溫和,但又真有一點威嚴在,她其實有點覺得心頭一顫。
朱謹深並不被她迷惑,一針見血地道:「你怕有什麼用,怕也不會消停。真有了事,恐怕還是照你自己的路數來。我同你說的,都是耳旁風。」
沐元瑜被逗笑了,道:「殿下這樣了解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還真是這樣的----當然,後一句不算啦。
便又忙著表白:「哪有,殿下說的話我都記著呢,不信殿下考考我。」
朱謹深當然不至於這樣無聊,沒再說話,見她的書丟在桌角,順手拿起來翻了翻。
沐元瑜想起來問:「殿下,你那邊事了了嗎?明日去不去學堂?」
「去。後面的事跟我也無幹了。」
沐元瑜開心了:「這就好。我從進京,都沒和殿下在一個學堂里呆過幾天。」
朱謹深動不動被關,她這個一起同過窗的成就刷得將就巴巴,要不是湊巧跟他投了緣,恐怕至今近他的身都難。
又閒扯過幾句,就到了晚飯時辰,用過飯後,沐元瑜提出了告辭。
二皇子府當然不缺她一間客房,但朱謹深沒有留她,沐元瑜也不打算住下來,彼此身份如此,各自心裡有數,在二人關係的處理上,互相其實都保留了最基本的一點克制,只是沒有明說,也不必要,算是個心照不宣。
於是趕在宵禁之前,沐元瑜返回了老宅。
剛進春深院,鳴琴迎上來:「世子,三堂少爺回來了,在家等了世子好一陣子。」
沐元瑜意外之餘,一想也就約摸知道了沐元茂的意思,道:「我去找他。」
又出了院門,到隔壁院子去。
隔著一點距離,正堂里傾瀉出暖黃的燈光來,沐元茂看樣子正收拾東西,把各色筆硯文玩等在堂屋的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
沐元瑜走進去,笑道:「三堂哥,你這是做什麼呢,怎麼大晚上收拾這些?」
沐元茂一抬頭見她,露出一點笑容來:「瑜弟,你回來了。」
丟下手裡的一個青玉山峰筆架,上前迎她,又問她怎麼這樣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