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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皇帝沒有當場就著反對的臣子口聲拒絕,其實就是有可活動之處,所以朱謹深最好的選擇,是說一句一切以皇帝的意思為準,不用明確表態。
但他道:「兒臣以為,楊閣老所言極是。」
群臣側目:這----謙遜得過了吧?
當然作為當事人,他最好是不要出頭給母家爭爵位,但最多保持個沉默也就很夠了,贊同反對派圖什麼?
萬一沒把握好分寸,一個已經落在半空里的爵位可就又飛走了。
但這還沒完。
朱謹深接著道:「祖制有雲,非軍功不得封爵,兒臣不敢違背。」
……
祖制上確實有這一條。
只是隨著時日推轉,祖制也不樣樣都管用了,不然元後家怎麼封的承恩公。
但再被後人含糊的祖制,也是祖制,一旦被抬出來,那就能壓得人脊樑一彎。
沈國舅就差點被壓趴到了地上。
他覺得朱謹深簡直是瘋了----抬祖制壓他,怎麼想的!
就算看出來了他的真實心意,也不用這樣兩敗俱傷罷!
這一句說出來容易,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再想收回去就不可能了,而石家若封不成,他更別想了,石家沒軍功,他家難道有?
石家封爵的可能被掐死了,他家也一樣。
沈國舅納悶死了,他想過皇帝不同意,但沒想到朱謹深能反對,石家再提不起來,火辣辣的一個爵位,也捨得往外推?
朱謹深這個人本來就夠獨了,現在還這樣六親不靠,難道真想把自己整成孤家寡人不成。
他現在很懂沈皇后的感覺了:朱瑾淵那真是不足為懼的,他想幹什麼,都寫在臉上了,用不著跟他多費勁;可朱謹深想幹什麼,那真是一頭霧水,憑怎麼都看不出來。
殿裡群臣也是一怔。
推辭有真心和假意,說不要的,不見得就是不要,可朱謹深這一句出來,那是不存在任何什麼「受之有愧,卻之不恭」的空間,他就是不要。
怔愣過後,便是鬆了口氣,戶部尚書尤其高興,封這些外戚,每年都要白貼一大筆錢出去,能少封一個是一個。都督同知的勛位也很好麼。
當下第一個站出來,誇讚朱謹深講規矩知禮儀,是太祖的好兒孫。
沈國舅則是快憋得背過氣去:他不爭這一回,自家以後逢著對景說不定還有機會,這一爭,直接徹底爭沒戲了。以後再想提,人人都能拿這句把他堵回來。
除非去立個軍功。
軍功又豈是好立的。
現在四海都太平,只有北邊的瓦剌還賊心不死,時不時犯邊,糙原蠻子身高兩丈,眼如銅鈴,還生吃人肉,那都跟惡鬼一般,沈國舅一個靠妹妹起家的普通人,怎麼敢去招惹。
現在在想什麼都晚了,爵位就是沒了。
皇帝已然道:「二郎言之有理,既這樣說,爵位一事,倒不必提了。」
散朝。
朱謹深隨著人流往外走。
有幾個臣子圍擁在他左右,試探著跟他搭話,他的態度不冷淡也不熱情,很平常地回應著。
斜陽照下,一路出了午門,見到路邊站著個人,抱著書,有點翹首以盼地往裡望著。
一時目光跟他對上,沐元瑜綻出笑容來,抬步就向他跑過去。
朱謹深的腳步一頓,跟著也不由快了點,拋下了幾個臣子,等碰到面前,就道:「不是叫你在家呆著?怎麼又出來了。」
「我在家休養好一陣了,沒有事情做,實在呆不住,今天就又來上學了。」沐元瑜笑道,「趕巧聽說殿下在宮裡議事,還沒有走,我就等了一會。」
又道,「殿下放心,我不去別的地方,只在宮裡與家來往,我路上又都帶著護衛,不會有事的。」
朱謹深道:「哦。」
然後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走吧。」
回頭跟先那幾個臣子點頭示個意,就重新舉步。
沐元瑜挨了一下,倒是莫名,跟在他旁邊追問道:「殿下打我做什麼?」
她正經還有點痛。
朱謹深垂眼,瞥她一眼:「想知道?」
沐元瑜忙點頭。
「不告訴你。」
沐元瑜哭笑不得,打人還有理了他!
道:「殿下,你不告訴我,我要還手的。」
「你還。」
「我真還啊----」
「囉嗦。」
先前跟他搭話的幾個臣子離得近些,很是感嘆:年輕人,感情真好啊。
第122章
說是「不告訴」,等回到了二皇子府,朱謹深還是把替她扯謊的事說了。
畢竟事關沐元瑜本人,不跟她通個氣,萬一皇帝哪日提起來,她的表現不對就糟了。
當然,某些不需要她知道的就不必說了。
沐元瑜坐在炕上,聽得人都呆住了。
「殿下,你這是----幫著我去騙皇爺?」
「不然怎麼辦。」做都做了,朱謹深不會再去糾結,只道,「等皇爺指婚下來,給你娶個世子妃嗎?」
「那是不成。」沐元瑜抓了抓臉,又感動又為難。朱謹深默不吭聲地,然而連這種事都替她做出來了,她覺得有點承受不住。
怪不得先前要敲她一下,替她撒了這麼大謊,他心裡不可能毫無壓力。
「殿下,我覺得我好壞啊,像個禍水一樣了。」
她欺騙皇帝沒多大感覺,但朱謹深不一樣,那畢竟是他親爹。
林安被攆出去不許進來,屋裡沒有伺候的人,朱謹深自己伸手倒茶,把其中一盞推給她,道:「怎麼這樣能往自己臉上貼金。」
就史書上來說,能被稱為「禍水」的,怎麼也得是絕世紅顏一級。
沐元瑜很快意會到了這層意思,臉就板了,哼道:「殿下,在我們雲南,你這樣不會說話的郎君是要被關到大門外面的。」
朱謹深手放在炕桌上,勾了唇,向她示意:「誰讓你要想那麼多。我做的事,我心裡有數,同你沒什麼相干。」
他話說得簡單,但怎麼能跟她不相干。
沐元瑜懂,跟去國子監一樣,他的決定,他自己負責,他不以為是為了她做的,這層責任就應該轉嫁給她。
他從來就是這樣驕傲。
於她來說,是更感動了,乖乖地把手伸出去,跟他牽了一會兒。
又保證道:「殿下,你放心,我是朝廷的良民,我現在如此,只是為了保住我和我母妃的性命。無論將來如何,我不會為私人恩怨輕起刀兵,危害朝廷與百姓。」
說完了仍覺不足,心裡還有激盪無處安放,見他手白如玉,透得出底下青色的血管,也好看得很,索性低頭親了親他手背。
柔軟的嘴唇觸碰到肌膚上,朱謹深只覺一燙,險些把她甩出去。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一會話?」
沐元瑜抬起頭來,臉也有點紅:「好的。殿下,你今日在宮裡怎麼那麼長時間----」
「你現在還想好好說話。」朱謹深卻又打斷了她,放開了她的手,站起來到了她面前,俯身抬起她下巴,先輕咬了她一口,低聲道,「你養好了嗎?」
沐元瑜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不大好意思看他,眼神飄著點點頭,剛一動作完,他已經親了下來。
這個姿勢不是很方便,沐元瑜漸漸被迫得有點後仰,不得不用手往後撐住秋香色的條褥,掌心壓在精緻的金線繡紋上。
在她已經感覺手腕發麻,而掌心微痛,那繡紋可能已經拓到她掌心的時候,朱謹深才終於放開了她。
她發了一會暈,找回了神智,把手拿到面前一看,果然上面橫七豎八印著些印子。
朱謹深也看見了,扳過她的手又細看了一下,道:「就你這樣的,還總是嚷嚷手粗。」
沐元瑜彎了眼,當誇讚收下了。
各自冷靜了一下,才真的開始說話。
沐元瑜道:「殿下,成親這事,其實我原來想過法子的。」
她年紀漸長,親事總沒動靜不是個事,看在別人眼裡難免要生出疑惑,關於這一點破綻,她當然有過考慮。
「什麼法子?」
「我的丫頭多,殿下是知道的。我和她們提過,就叫她們給我打個埋伏,我鬧著要娶她們,我父王自然不同意,兩邊隔著山長水遠,這官司一時打不完,我再鬧得大一點,京里聽到我有這個名聲,好人家不敢把姑娘許給我,不好的人家,身份又夠不上和我結親。如此拖個幾年不難,幾年之後,又再說了。」
朱謹深搖頭:「天真。」反問她,「你以為好人家的姑娘就很值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