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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學正已經知道不好,李司業是通過他去找了那個貢生,然後再由他引誘貢生去串聯眾監生,現在李司業和貢生都被帶走了,他哪裡還能倖免,但因為他沒有當場就被一起抓走,畢竟還掙扎到了一點自救的時間。
他跑到了沈國舅府上。
比起紈絝李國舅,當今沈皇后的娘家要低調不少,在京里基本是不大出頭的----當然,這主要是叫李國舅對比出來的。
沈國舅不是老來子,年紀比李國舅爺大得多,已經承襲了都督同知的勛職。
是的,沈國舅家沒有封爵,本朝有祖制,非軍功不得授爵,後來漸漸被打破,皇后娘家一般可以授以公侯,但這個可以不是必須,封不封,還是看皇帝的心意。
沈國舅家沒封,官方上的原因,是因為朱謹深的舅家也沒有封。皇帝不願待繼後厚此薄彼。
聽說這學正來,沈國舅先不知何事,還見了他,待一聽見他的求救,登時氣了個死:「滾,你們自家自作聰明惹出的禍,還想拉我填坑不成!」
當即命下人把他趕走。
說起來,這事確實不是沈國舅的安排,但這學正病急亂投醫地跑了這一趟,他就說不太清楚了。
錦衣衛到國子監撲了個空,起先以為學正是畏罪潛逃,再滿城搜索把他抓了出來,一查行蹤,回頭一報,眾人的神色都微妙起來。
可惜的是這學正沒就此說得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知道李司業似乎與沈國舅關係不錯,所以才想去找他求救。
再審了半天,只把李司業乾的勾當招出了不少,所謂三類監生待遇不平,偏私蔭監與捐監之類,就少不了李司業這個帶頭的其身不正,致使下樑皆歪,風氣不正起來。
至於李司業本人那邊,起先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但等到貢生與學正的供詞分別拍在了他面前,他除了再軟一遍腿,也沒甚好說的了。
此案因為抓到了最關鍵的人物貢生,底下便勢如破竹,審得暢快淋漓起來。
審訊的具體事宜朱謹深基本沒怎麼出聲,與宋總憲一般,只是旁觀,不過宋總憲是靠在門邊看,他是坐在主位上而已。
看完了,他向下首右手邊的丁御史道:「丁御史辛苦一下,將此案寫成奏本,皇爺很是關切,正等著後續,明早就能呈上去是最好了。」
這是露臉的差事,丁御史有什麼辛苦的,忙道:「是,下官與華御史商量著,今晚就寫出來。」
朱謹深點了下頭,起身離開。
屋內眾人皆起身恭送他。
宋總憲陪著一路送到了都察院的大門前。
等他回來,華敏甚為憋氣,已經先回自己屋子去了。丁御史迎上去,向主官把埋了一天的納悶問出來:「總憲,您怎麼知道華御史此去要吃虧呢?照理,這應該是個美差才是啊。」
宋總憲看了大半日熱鬧,悠然道:「誰告訴你我知道?我不知道。」
丁御史道:「啊?您先不是說,順不順手,只在乎用的人----您要都不知道,還這麼幹,不是存心為難二殿下嗎?」
「是啊。」宋總憲很坦然地笑道:「二殿下會用,自然知道該怎麼用,不會用,就要被絆了腳。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二殿下是哪一種呢?」
丁御史恍然大悟:「哦----」
「本官來考考你,你觀今日二殿下所為,有何心得?」
丁御史想了想,道:「好像二殿下沒有刻意做什麼,都是華御史自己在出頭。現在總憲問我,我一時還說不出來,事情自然就這樣發展下來了。」
「因勢利導,借力打力。」宋總憲替他總結了八個字。
「對,對。」丁御史連連點頭。
「這件事,二殿下做的是可圈可點了,既抓了貢生,拿住了最要緊的功勞,就不再處處爭先,以他當年元宵會上的文采,寫篇結案陳詞很難嗎?他不寫,交給了你,就是把餘下的功勞都分潤了底下人,這才是好上官的做法。你當好好寫,可別露了怯。」
丁御史又是點頭:「是,下官明白。」
宋總憲一通分析完,甩了袖子道:「行了,本官回家去了。」
丁御史想起來,追著問了一句:「對了,總憲,提到的沈國舅那邊要怎麼說?」
「如實奏報就是。」
「是。」
天近黃昏,彩霞紅了半邊天。
朱謹深離開都察院後,沒有回去十王府,而是站在了沐家老宅的門前。
聞訊出來迎接的沐元瑜很驚訝:「殿下怎麼來了?」
他奉旨查案,這幾日應當都很忙,她以為會見不到。
「許你總到我那裡蹭飯,我來一次使不得?」
「使得使得。」沐元瑜彎了眼,「殿下請進。」
引著他進去。
朱謹深這是第二次來,上回來時有急事太匆忙,基本沒有留心什麼,這回方順便打量了一下。
沐元瑜在這裡住了近三年,老宅各處已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個有主家在的榮盛模樣了。
進到春深院裡,輪到安排來上茶的丫頭一眼接一眼地打量他。
當然鳴琴和觀棋懂規矩,目光是很收斂的,但以朱謹深的敏銳程度,仍是覺出來了一點不對。
不請自來地上門做客,他還是與了沐元瑜面子,沒有訓人,也沒有直問出來,只是以目疑問地示意與她。
沐元瑜把兩個丫頭揮退,摸了摸鼻子道:「咳,殿下,她們知道了。」
朱謹深以為是先前她暴露的事,便道:「那也不值得這樣看我罷,有什麼好看的。怕我賣了你?」
沐元瑜知道他誤會了,眼神飄了一下:「那個,早就知道了。是昨晚的事。」
朱謹深:「……」
他罕有地說不出話,他當然不把丫頭放在眼裡,但沒來由地仍有一種淡淡的心虛感。
沐元瑜倒不覺得有什麼,她訴苦:「唉,我沒想說的,但我回來一說話,她們就聽出來了。我尋了理由,說在宮裡生地方睡了一夜上火,她們又不信我的。」
這種細微的不對處瞞外人容易,瞞身邊人難,丫頭們把她堵在炕上一通追問,她就只好招了。
「上火----」朱謹深無語道,「你的丫頭們除非是傻,才會信你。」
自家姑娘跟外男混了一晚上,回家唇胭舌破,給這麼個理由,怎麼說得過去。
「殿下現在會說,早上的時候,怎麼不先替我想個理由敷衍過去。」
「敷衍什麼?」朱謹深反問,「我看如今正好。」向她伸出修長的手掌來,「過來。」
他原先是真沒有打算做什麼,只是單純地想繞來看看她,但既然私鹽已經變成了官鹽,倒不需顧慮那許多了。
沐元瑜掙扎片刻----或許連片刻也沒有,就聽話起身跟他坐一邊去了。
中間放著炕桌,兩個人都擠在了一邊坐,自然就挨在了一起,沐元瑜被他拉了手,有點沒話找話地道:「殿下,你那邊的案子審完了呀?」
「嗯。」朱謹深低頭捏她的手指玩,隨口應著。
「這麼快?」
「嗯。」朱謹深從食指捏到中指。
「那,你不要寫結案陳詞嗎?怎麼還有空過來?」
「我不想寫,有人寫。」
「為什麼不想寫啊?殿下寫這個不是手到擒來。」
「什麼都我做了,要他們做什麼用?」朱謹深終於抬眼看她,「再說,我沒空。」
嗯,沒空寫結案陳詞,有空提前晃悠過來看她----
沐元瑜很懂這言外之意,眼睛不禁又彎了起來。
第118章
朱謹深仍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的手指,還不時划過掌心,沐元瑜有點不自在了,要縮手:「殿下,你捏什麼嘛,我手其實有點粗的。」
她以往從不覺得有什麼,手上的每一處薄繭傷痕都是她苦功的證明,但不知怎地,讓他這樣細細把玩,她頭一回生出種她好像不夠好的感覺。
朱謹深的聲音中帶著笑意:「撒什麼嬌。」
又道:「粗就粗罷,我不嫌棄就是了。」
沐元瑜:「……」並沒有很開心,忍不住糾正道,「殿下,你應該說『哪裡粗?我一點也沒有覺得』。」
「哦。」
朱謹深拎起她的手指看了看,道:「哪裡粗?我一點也沒有覺得。」
難為他的表情居然很正經。
倒是沐元瑜自己囧了:「殿下,我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呀。」
這對話聽上去也太無聊了,顯得她毫無深度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