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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楊閣老先乾咳一聲,方提出了異議:「也許是監生們膽量不足呢?叩闕的後果,比圍困國子監司業要嚴重得多了。」

    監生叩闕這種事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但都是在國有昏君jian臣或世有奇冤忍無可忍的時候,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聚起來的。

    「若是膽量不足,那在知道連我一起圍住的時候,就該退去了,或者至少放我離去。」

    確實是這個理。皇子比皇帝的分量為輕,但將皇子圍在國子監里,對比只是在宮門外叩闕又來得不善多了。

    朱謹深若傷著一點,這幫監生都得以圖謀不軌論處,便算最低限度的懲罰,功名也要統統完蛋。

    眾人都默然認同了他的判斷。

    皇帝想了想,道:「二郎,你也大了,此事是你親歷,朕若交由你措置,你可敢應嗎?」

    這有何不敢。

    朱謹深躬身:「兒臣盡力為之。」

    閣臣看到眼裡,心中各有思量。

    皇帝聽著是隨口一句,但是是正式地在交付差事予二皇子了。

    「戒驕戒躁,若有拿不準之處,多詢老臣,不要擅作主張。」皇帝面色仍是尋常,只是又叮囑一句。

    朱謹深道:「是。」

    皇帝看向底下眾人:「好了,時候這麼晚了,今日就先議到此處罷。郝連英,你送先生們出去,刺客那裡,加緊訊問。」

    「是,臣遵旨。」

    閣臣們一一告退,郝連英跟在後面往外走。

    沐元瑜準備要跟著告退,她才出了國子監門,就遇上了趕來救人的錦衣衛們,直接又被帶到了宮裡,耽擱到現在,人已有些睏倦了。

    不料皇帝道:「你們兩個,就不要出宮了,免得來來回回地奔波折騰。二郎原來的宮室還空著,讓人收拾一下,將就一晚上罷。」

    朱謹深一怔。

    沐元瑜大驚,脫口道:「臣不敢,臣是外臣----」

    「你是顯道之子,跟朕的子侄輩一般,不需有普通外臣那麼些講究。」皇帝和顏悅色地道,「今日之事,也有虧你之處,就不要推辭了。」

    汪懷忠下了金階笑道:「老奴領著殿下和世子爺去。」

    外面月色正好。

    沐元瑜卻很頭痛。

    皇帝把話說到那個份上,她再拒絕就是不識抬舉,可謝恩答應了下來----等下怎麼辦啊。

    她偷抬眼望向走在她前面的朱謹深,只望得一個背影,當然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住的舊處里總不至於只有一間屋子一張床罷,想來也還好。

    她只能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汪懷忠陪在旁邊笑道:「殿下和世子爺放心,殿下原住的端本宮一直都有人收拾打理,取副新鋪蓋來,就足可入住了。」

    端本宮是外六宮之一,沐元瑜心下胡亂算了算,朱謹深在這裡應該住了不短的一段時日,她記得他曾說過,他小時是和朱謹治一起跟著皇帝住在乾清宮的偏殿裡,後來因欺負朱謹治,才被移了出來。

    端本宮並不只有一處宮殿,其內依方位還分有四宮,朱謹深住的是其中一處的昭儉宮,看守此處的宮人接到了信,已紛紛忙碌起來。

    朱謹深踏入久違的舊居,在門前停頓了片刻,方轉頭道:「有勞公公了,你也回去歇著罷。」

    汪懷忠滿臉笑地應著:「殿下說哪裡話,不過殿下這是回了家,萬事自然自便。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這些奴婢們。」

    他離去了,宮人們擁來門前下跪行禮。

    朱謹深沒和他們多話,只是命準備些吃食來。

    他被困在國子監至今,滴米未沾,如今飯點早過,自是餓了。

    沐元瑜不好亂走,揣度了一下宮內布局,應當有暖閣之類,再悄悄往能看見的內室里張望了一下,見靠牆砌著炕,窗下則擺著羅漢床,應當怎麼都住得開。方鬆了口氣。

    一時飯食上來,她也是餓得狠了,便與朱謹深對面坐著,一門心思先吃起來。

    用罷後,宮人上來問是否要備水沐浴。

    朱謹深先搖了頭,他雖然好潔,但離宮已久,此處沒有他合適的換洗衣裳,別人的他斷不會穿,沐浴過後又換回舊衣,一般不舒服,不如忍耐一晚。

    「我也不要。」沐元瑜跟著自然拒絕,「忙到這會兒,太累了,給我打盆水來洗把臉就好。」

    宮人應諾而去,沐元瑜動作快,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洗過後,忍著哈欠把一直憋著的話問出來:「殿下,讓個人領我去暖閣睡罷,我好睏了。」

    她畢竟是外臣,不好直接吩咐宮人。

    朱謹深沒看她,他洗臉也是一絲不苟,將布巾展得整整齊齊地在臉上擦過,方道:「睡什麼暖閣,我當年走時,一些不用的東西都堆在了那裡頭,早成了雜物間。」

    沐元瑜傻眼----那不早說!

    這會兒再讓宮人去收拾雜物間很顯然是沒事找事,不合情理,她鬱悶過後,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睡羅漢床上去。」

    羅漢床上本新換了陳設鋪蓋,倒是不用麻煩,她就要走過去,朱謹深卻道:「那是下人睡的地方。」

    沐元瑜這回可不理他了,一般是床,下人睡得,她有什麼睡不得,難道----難道還能跟他去抵足而眠不成。

    朱謹深終於洗好了臉,宮人換了盆水來,他又接著洗腳。

    並招呼她:「你出來。不沐浴還罷了,腳都不洗就上床,什麼習性。」

    「我還能熏著殿下不成。」

    沐元瑜嘀咕,但不被人說她還能裝個糊塗,都被指出來了,再賴著不洗,她自己也覺得太不講究,只好出來,慢吞吞坐下,又慢吞吞脫了鞋襪。

    負責給她打水的是個小宮女,她在這裡守著空殿,不到主子跟前伺候,規矩便也沒有那麼嚴明,活潑性子仍在,一望之下不由驚訝地笑道:「世子爺的腳----」

    沐元瑜向她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好看?」

    她的腳趾在盆里舒展開來,別說,這水微燙,泡個腳是舒服得很。

    小宮女面色微紅,咬唇笑道:「好、好看,」她見沐元瑜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就大膽跟著說了句實話,「就是小了些。」

    沐元瑜嘆了口氣:「這沒法子,我父王就把我生得這樣。他腳也小得很----噓。」

    她一副自知失言的樣子,豎一根手指在唇中,「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父王知道我在外面說他的閒話,要不喜歡了。」

    小宮女望著她一張清秀和善的臉龐,面色更紅了,連連點頭:「我不說。」

    男人腳這么小,是要不願意別人知道的,小宮女覺得她很理解。

    朱謹深坐在旁邊,目光在沐元瑜的腳上一掠而過,再向上掃過她的臉,默然無語。

    他叫她出來洗腳時,是真出於好潔的念頭,他絕不能忍一個跑了一天還不洗腳的人跟他同床,他沒有考慮到她腳的某些問題。

    女人的腳是什麼樣,他其實不太有概念,也許小時候見過,但早已沒印象了。

    假如知道這么小,這麼白,這麼細弱----他不會叫她出來。

    他壓下了心底升上來的一絲熱意。

    睡前的清洗終於都做完了,朱謹深拒絕了宮人的值夜,走進內室。

    沐元瑜磨蹭著跟進來,站在桌邊道:「殿下,你先去睡罷,我來吹燈。」

    朱謹深卻沒應,而是轉了身,走回兩步來,到她跟前才道:「你跟那小宮女說得火熱,看不出來我都不認識她?」

    沐元瑜眨眼:「啊?」

    她哪裡說的火熱?又要從哪裡看出什麼呀?

    「我的人手,當初出宮時,都帶走了。」朱謹深皺眉低頭看她,「現在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控制不了,如果出了什麼事,直接就會報到皇爺那裡,你還不懂嗎?」

    她----懂了。

    沐元瑜恍然大悟地發著愣。

    朱謹深嘲道:「你還要睡暖閣去,半夜有人殷勤去給你蓋個被,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你打算怎麼解釋?」

    沐元瑜:「呃……」

    她解釋不了,只能把脖子洗洗乾淨。

    她先還暗地埋怨不早說暖閣的事,現在一想,簡直慚愧。

    連忙道歉:「對不起,殿下,是我笨了。」

    「你笨也不是一兩日的事。」朱謹深不留情地道,「平時還罷了,今晚都累成這樣,你能保證睜眼警醒到天亮嗎?」

    他讓開一點,示意牆邊的炕床:「你先過去,睡裡面去,老實一點,夜裡不許亂動。」

    雖然還有羅漢床這個選項,但沐元瑜這回當然不用他再進一步解釋,羅漢床也保不准有意外,只有到大炕去,由他在外側擋著,宮人再要碰到她,就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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