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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我需要的。」沐元瑜低著頭道,「道不道歉在我,原不原諒我在殿下。」

    朱謹深沒說話,在炕邊坐下,理了一下衣擺,才道:「你抬起頭來。」

    沐元瑜慢慢抬頭。

    她額上包著一圈布條,左側臉上一道劃痕,朱謹深的眼神很好,仔細了看,還能看到她臉上別的一些細小傷痕。

    這個模樣當然是很狼狽的。

    但這狼狽未曾絲毫消減她的清秀,反而因她神色上的頹然憔悴,而別添了一份楚楚之意。

    朱謹深想,他真是沒有見識,別人跟她不親近,不那麼清楚她的各種面貌,所以看不出來這是個西貝貨,他居然也被蒙在鼓裡至今。

    他不止一次覺得她生得不像男人,但居然從來沒朝那個方向起心懷疑過。

    該說他蠢,還是她偽裝的功力太高了。

    這個----騙子。

    沐元瑜挨不住這長久的沉默,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現在說多的話,殿下只怕也聽不進去。總之,我任憑殿下處置,只要殿下能略微消一點氣,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當然有許多理由可以辯解,她的人生多麼多麼艱難,可這不關朱謹深的事,他不需要為此負責,而隱瞞欺騙對他舉刀相向則是她確實做出的事。

    朱謹深的眼神變深了。

    他一夜不曾安枕,至今心內沸如滾湯,要說報復,他當然想到過,他想做很多傷害她的事,叫她也體會一下他的痛恨,但具體怎麼實施,他沒有主意。

    或者----他不是沒有主意,只是刻意壓抑了自己不向那個方向去想。

    但此時聽到她這句話,他忽然不想再壓抑,既然過去那麼長久的自控忍耐都是笑話,他又何必繼續犯傻。

    「把衣裳脫了。」

    沐元瑜:「……!」

    她十分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之前一直不太敢看朱謹深,即便抬起了頭,目光也是游移著的,此時卻顧不得了,不可思議地直視了他。

    朱謹深的眼神如一口深潭,幽不見底,什麼也看不出來。

    沐元瑜只有震驚著糊塗著,這----什麼意思啊?

    朱謹深氣瘋了想羞辱她?

    還是他原來就----她原來可一直是個男人,他從沒有懷疑過!

    他要原來就有這心思,可不是好男風?

    這更不可能了啊。

    沐元瑜來之前想好了各種可能,可能直接被攆走,可能挨頓板子,可能被冷嘲熱諷得生無可戀,獨獨沒有料想到這一種。

    她腳下生了根般動彈不了,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朱謹深冷冷吐出了第二句話:「不願意,就走。」

    沐元瑜:「……」

    她還是無法緩過神來,朱謹深要是露出一點急色的表情來她還能理解----不,她不理解,一整個還是很荒謬啊!

    他這樣高潔孤傲的人,根本無法想像他會像個普通男人那樣。

    這個形勢下,不容許她再繼續分析下去,事實上朱謹深就不催她,再給她半個時辰她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的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

    她只能確定,朱謹深提出這個要求來,如果是想要羞辱她,那大概是辦不到的----因為她並沒有這個感覺,她現在只是覺得十分羞恥。

    這兩者看似相同,但其實是有細微區別的。

    羞辱是感受到了來自別人的侮辱,羞恥則更多是個人的感受。

    沐元瑜埋了頭,往裡間的臥房走。

    朱謹深道:「----你幹什麼?」

    沐元瑜含糊地回道:「殿下給我留點顏面罷。」

    朱謹深心下劇烈一跳,他失態地站起來,眼瞧著沐元瑜掀帘子進去,愣在原地好一會,終於抬步跟了進去。

    裡間就是臥房,他進去,沒見到人,只見床帳晃動,腳踏上一東一西倒著兩隻鞋。

    朱謹深感覺自己心跳得快出來,雖然他什麼都沒看見。

    他分辨不出心裡是什麼情緒,跳得真的太亂了,他說出那句話,大半還是為了出氣,根本沒想過她會答應----還是這麼痛快!

    她就這麼----

    朱謹深想說她「隨便」,終究說不出來。

    他在自己的床前呆站了半晌,心中幾度天人交戰,最終咬牙擠出了一句話。

    「你出來,出去。」

    帳子抖了兩下,沐元瑜一張傷臉鑽了出來。

    「殿下,你消氣啦?」

    她就覺得朱謹深不像是會幹出這種事的人。

    她身上的衣著仍然完好,朱謹深看在眼裡,鬆了口氣,壓制住自心底瞬間蔓延開來的遺憾,冷道:「你走吧。我若真以此相脅於你,對不起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他無所謂世人眼中的面子,但他內心有對自己的一套操守,倘若連這也毀掉,他才是真的可悲。

    沐元瑜望著站在床前的高冷青年,感覺自己的腦子又不太夠用了。

    什麼叫相脅於她?他----難道還真的想?

    不夠用歸不夠用,她現在是不可能走的,該澄清的就還是要澄清一下:「我沒有覺得受殿下脅迫,如果我不願意,我剛才就走了。」

    朱謹深:「……」

    他說不出話來了,心中又開了滾湯,這騙子,還不收手,想騙他到幾時才罷休?

    小劇場之一:

    朱二(生氣地):我要潛規則你。

    世子(嚇懵了但望一眼朱二直覺好像不吃虧):----好。

    朱二:----居然答應了答應了!

    更生氣了╰_╯

    ~~~~

    小劇場之二:

    朱二:節操滿滿╯^╰

    世子:那是什麼⊙ω⊙

    第104章

    朱謹深目光變幻,忽然傾身向前。

    他一下湊得太近,沐元瑜幾乎快跟他碰上額頭,嚇一跳,忙向後一仰。

    朱謹深一手撐在了床邊,眼底閃過瞭然,譏諷勾唇:「果然。沐世子,你真是聰慧過人,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跟我動心眼。」

    「……」沐元瑜尷尬地咽了口口水。

    她敢這麼痛快地爬朱謹深的床上來,一方面是真的不覺得貞潔於她是多了不起的事,她絕不會為此哭天搶地,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認為朱謹深不會這麼畫風突變。

    他氣頭上,說得出這種話,不表示就真的能幹出這種事。

    她置之死地地配合一下,算是給之前她才說的「做什麼都可以」加點誠意。

    但如朱謹深所說,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難道還能再往回縮不成?

    只能硬著頭皮道:「我確實不覺得殿下真的要這樣----但如果是,我也是真的可以。」

    朱謹深垂在身邊的那隻手抬起伸過來,沐元瑜嘴硬,心裡還是慫,不知他要幹嘛,下意識又往後縮。

    朱謹深的聲音沉了點:「過來----還是你想我上去?」

    「我我過來。」

    沐元瑜老實又戰兢地往外挪了挪。

    朱謹深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莫測地在她臉上梭巡:「沐世子,你這麼能忍辱負重嗎?你這個假世子,做得可比我這個真皇子賣力多了。」

    他手勁使得有些大,沐元瑜叫他捏得不很舒服,勉強忍著道:「殿下都知道了,何必還取笑我。什麼賣力,我不過保命而已。」

    「是嗎?」朱謹深淡淡反問,「你徘徊京城不去,我看你的心,可不只有保命這麼大。」

    沐元瑜想嘆氣,跟這位殿下做隊友的時候,他高人一等的才智非常讓人有安全感,可被打到對立面的時候,這就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了。

    她撐著先道:「殿下,你力氣輕一些。」

    朱謹深眉心蹙起,眼神冷上兩分----還有臉跟他撒嬌?就這樣有恃無恐以為他如過去一般好糊弄?

    他更加了點勁,冷道:「疼?活該。」

    「不是,」沐元瑜說話更吃力了,很辛苦地跟他道,「殿下,你這麼捏著,我、我口水快流出來了。」

    到時候滴到這個潔癖手上,豈不是火上澆油。

    朱謹深臉色變了變,快速收回了手。

    沐元瑜自己揉了揉被捏得酸疼的下巴,又咳了兩聲,然後往床邊蹭,想下來。

    朱謹深雖然口氣很不好,好歹不那麼發驚人之語了,是個可以談話的態度了,她再呆在他床上就很不自在也沒必要。

    她伸了腿下去要去勾自己的鞋子,朱謹深站過了一邊只是看著,並沒有阻止。

    穿好了鞋,她從腳踏上下來,想起朱謹深之前的問題,道:「我與殿下坦白,我確實不只保命之心。我沒有選擇的時候,我父王強行將這個世子位塞給了我,如今他用不上我了,就要收回去,連我沐氏的身份都要剝奪,憑什麼?我不曾做錯任何事,不願意就這樣任人擺布----我父王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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