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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朱謹深寫完,擱下了筆,自己捏了捏手腕叫林安:「過來用印。」

    林安答應著忙上前,從桌角的玉盒裡拿出朱謹深的印章,沾了硃砂印泥,小心翼翼地蓋下去。

    朱謹深又望向沐元瑜:「錦衣衛封了門,我這裡的人應該都不許出去了,你等會走的時候,替我跑個腿,把這奏本交給皇爺。」

    沐元瑜微微有些發愣,回過神來謹慎地問道:「殿下這是----」

    以朱謹深的脾氣,不會越想越生氣,趕在被皇帝氣死之前,先去把皇帝懟一頓吧。這可真是火上澆油了。

    「我還能做什麼,」朱謹深坐下去穿鞋,低著頭道,「認個錯罷了。」

    沐元瑜:「……!」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咚」一聲,是那邊林安把印章掉玉盒裡了,幸虧章已經蓋完,倒是無妨,他手忙腳亂地忙把收拾好,轉頭已然眼淚汪汪:「殿下,奴才一條賤命,不值得殿下如此,嗚嗚----」

    他家殿下是怕被關的人嗎,去年被關到慶壽寺去也沒服過軟,還是皇帝先低了頭,現在----嗚嗚。

    「你是不大值錢,」朱謹深皺眉道,「不過還算忠心,把你們這一撥人弄走了,再給我派來的誰知道是哪路的魑魅魍魎,我懶得跟他們打交道----行了,別哭了,醜死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林安聽見自己被蓋了個「忠心」的定語,頓時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報,嗚嗚嗚地更停不下來了,又怕朱謹深煩,直接掩面淚奔出門了。

    沐元瑜也是感嘆,她知道她為什麼抱朱謹深的大腿抱得毫無障礙,而對別人就不行了,在該靠譜的時候,朱謹深從來不掉鏈子。輕重二字,他拿捏得妙到巔峰。

    朱謹深穿好了鞋,直起身看向她:「這回我不知要關多久,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在外面老實些,別惹事。但是別人欺負了你,也不要一味委屈,該和皇爺說的,就去說,看在你父王的份上,皇爺也不會坐視。」

    他三兩句話,不知怎麼弄的,居然把氣氛搞出了一種離情惜別的意味,沐元瑜的心情也有點低落了:「我都沒什麼,平白也沒人敢欺負我。倒是殿下,你這回一定要好好吃藥呀。」

    朱謹深「嗯」了一聲。

    屋裡靜了一會,沐元瑜想想又安慰他:「沒事的,皇爺只是一時氣急,現在殿下都認了錯,還能真把殿下再關下去不成。」

    「那可難說。」朱謹深吐槽了一句,「你沒聽過君心難測嗎?」

    沐元瑜當然也不敢跟他打這個保票,又隨意閒扯了兩句,候到奏本上的字跡幹了,沐元瑜也著急想早點替他遞上去,就過去抱起來跟他告了辭,走了。

    到了大門前,正中朱門和兩邊角門都關了,她要開門,開不開,外面反有人斷喝:「皇上有命,擅出此門著殺無赦!裡面的是誰,不要命了嗎?!」

    沐元瑜提高點聲音報了名姓,她以為她又不是二皇子府上的人,不過湊巧被關了進來,一說就該放她出去了。

    不料外面沉默片刻,似乎有人在商量的竊竊私語聲過後,一個聲音粗聲道:「聖命已下,我等不敢擅自開門,世子爺等等,待我先命人去稟報了皇上。」

    沐元瑜無奈,知道再爭爭不出個結果,她也不是會耍橫的性子,就退到了旁邊的門房裡等。

    十王府據皇城不遠,去稟報的人最多半個時辰就該回來了,沐元瑜就這麼等著,等著----

    她先等到了朱謹深。

    朱謹深是接到了林安傳話過來的,皺著眉問她:「連你也不許出去?」

    沐元瑜攤一攤手:「說要去稟報皇爺才行。去了有一陣功夫了,應該快回來了。」

    朱謹深道:「先回去罷,既不許出去,在這裡傻坐什麼。」

    沐元瑜也等得快打哈欠了,就跟他回去了正堂,隨意找了本書看,時間一點點過去,又是將近大半個時辰,眼看天色都快近黃昏了,林安來回跑著催了幾遍,又一回過來,嘆著氣道:「世子爺,還是沒信,據說是皇爺那邊召集了閣老們在議事,錦衣衛不好為小事進去打擾。我才再去問,門口的大爺們直接說就請您住一晚罷,今天是肯定來不及稟報了。」

    沐元瑜傻了眼:住、住下?

    朱謹深坐在那邊打棋譜,一顆棋子捏在指間,也是頓住。

    他是該頭疼,還是----感謝一下皇帝?

    第93章

    林安倒是沒什麼心理障礙,嘆完氣後就顛顛地主動安排屋子去了,還跟沐元瑜道:「昨天就以為世子爺要住下的,客房都收拾好了,不想世子爺又走了。這可好,今日又派上了用場,我再去看看有什麼不妥當的,世子爺別見外,您和我們殿下這麼好,就多住兩天有什麼呢。」

    沐元瑜在心中叫苦,豈止是有什麼----她是有大問題才對!

    但這時候堅持要走反顯得她不對勁了,只得很是糾結地繼續坐著。她手裡還拿著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子裡只在轉悠著,怎麼能出去。

    窗外日頭漸沉下去,絢麗的彩霞映照了半邊天,晚春時節天色黑得還快,不多一會功夫,連晚霞也沒了,只剩一片暮色。

    前面仍是沒有信報過來,顯見得她是真走不脫了。

    沐元瑜終於死了心,已經到了這步,橫豎沒有指盼,她不得不放開了心懷,總是獨自住的客房,尋個藉口把伺候的人推掉,再警醒些,想來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然後她方注意到,朱謹深坐在窗下,也是小半天沒有說話了。

    他面前黑白棋子錯雜,擺布出一副無聲廝殺圖景----雖然她看不太懂,但是就是覺得似乎很厲害的樣子。

    她不由回想了一下,從認識至今,好像就沒看他有過別的消閒一點的娛樂,不是看書就是下棋,這腦子能不越用越靈光嘛。他的時間都用在了哪兒,可是太明確了。

    炕桌邊上已點起了宮燈,但比起白日這燈光自然是不如,沐元瑜放下了只是裝樣子的書,走過去道:「殿下,歇一會吧?晚上還總看書對眼睛不好。」

    朱謹深正對著手裡的棋譜出神,讓她一說,微微驚醒過來,伸手就拂亂了棋盤。

    沐元瑜沒當回事,以為是他的習慣,坐下來幫他往棋罐里收拾棋子。

    朱謹深見她面色如常,悄悄在心內鬆了口氣----幸虧她不通棋藝,看不出他這小半天完全是隨手亂放,根本沒跟著譜走。

    又有點詫異地多看了她兩眼,他一直知道她生得清秀,不想晚間燈下看來,她半垂著的臉龐五官更顯柔和,居然還能透出兩分秀美來。

    「你接下來一陣自己在學堂進學,離老三遠些。」

    沐元瑜不知他為何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愣了下:「啊?」

    旋即自以為反應過來,「我都投靠了殿下,還理他幹嘛呀,無非保持個面子情而已。不用殿下說,我也不會挨近他的。」

    雖然跟他說的並不是一層意思,但這慡直不帶拐彎的表態一下讓他心中舒展了開來。朱謹深信手拈了一顆棋子往棋罐里放,嘴上道:「哦?你幾時投靠的我,我怎麼不知道?」

    「殿下不承認也不行,」沐元瑜笑道,「我父王在雲南都聽說了,我和殿下好的滿京城都知道,我要出了什麼事,只怕都得第一個來問殿下,殿下現在撇清可是晚了。」

    朱謹深翹了嘴角:「惹不得你,你還真打算賴上我了,出事都要來找我。」

    他多少清楚皇帝的性情,錦衣衛都調了來,恐怕這回是動真格的了,但不知是他已經習慣了和皇帝鬧翻,還是一直有個人在這裡打著岔,他居然並不覺得值得為此大驚失色,除了最起初的悶痛之外,心情很快回復到了一個較為從容的點上。

    關就關罷,從最壞的打算出發,也不能為這點事關他一輩子,總有放他出去封王就藩的一天。

    只是他不能出去,到底對沐元瑜有些不放心。

    他傻乎乎的,朱謹淵真對他動了什麼歪心眼,恐怕他沒個防備,著了道就糟了。朱謹淵畢竟是皇子,他一個人在京里,勢單力薄,吃了這種見不得人的虧也是有苦沒處說。

    朱謹深為此沉吟了一會,到底還是把話給她點明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老三看你,有些不對頭,不管他找什麼理由,你別和他單獨到什麼生地方去。」

    沐元瑜:「……」

    話到這個份上,她有什麼聽不出的,不可思議地伸手指了自己,「不會吧?我可是----三殿下好男色?!」

    「不知道。」朱謹深倒也不是會污衊別人的人,照實道,「總之他看你不對,你年紀還小些,不懂這些,才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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