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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大漢道:「不知道是誰,我在外面值守,忽然一支箭she在我旁邊的樹幹上,箭上就綁著這布條。我怕真有這事,驚了老土司的英靈,所以趕著來報大人了。」

    原來並未確實。

    滇寧王妃就又勸了勸刀大舅,把他勸得暫時和緩下來,同意先派兩個兒子領兵下去看看情況。

    刀大和刀二就結伴走了。

    日頭移轉,龍林里僧侶們長長的經文念到了盡頭的時候,兩兄弟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身上的孝衣都有些亂糟糟的,看上去像戰過了一場。

    及到刀大舅問起,兩人卻都掃興地搖了搖頭:「真的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但生著一副鼠膽,我們的人才搜到了衝過去,那些人就一鬨而散了,都沒來得及逮一個回來審審。」

    刀大舅疑問道:「難道弄錯了,是想進山來偷採藥的採藥人?」

    神山數百年都為刀家所有,禁止外人隨意進入,因此蘊養出一山的珍寶,藥材就是其中一項,有些採藥人明知危險,也偏要偷偷進入,刀家每年都要懲罰一批。

    兩兄弟仍舊一齊搖頭,刀大發言:「肯定不是,採藥人身手也算靈活,但沒有那個雷厲風行的做派,而且那些人看著跑得亂,其實有章法的。」

    刀二補充:「不是臨時聚起來的,像訓練過戰陣的兵士,不過似乎又要更厲害一些,不然我和大哥也不會一個都抓不住。」

    刀大舅聽了,把兩兄弟輪番瞪一遍:「自家沒用,就推到別人厲害上!打都沒打就曉得長別人威風,抓個人也抓不住!」

    滇寧王妃勸道:「罷了,大郎二郎去,又不是為了打仗去的,別攪了阿爹最後一程才要緊。現在人既然已經攆跑了,就別再管了。」

    刀大舅余怒未消,不過滇寧王妃說的也是正理,就又向兒子們一瞪:「你們兩個,分頭領了人,給老子下山巡視去,再有這樣的鼠輩,可不許放過了。」

    刀大刀二齊聲應了,轉身跑走。

    滇寧王妃欲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見沐元瑜還愣著,輕輕拉了她一把:「瑜兒?」

    「嗯?」沐元瑜回過神來,跟在了她後面走,心神仍舊十分不定。

    她覺得不對。

    這些人已經排除了普通百姓的可能,那麼藏在山下,用意就是叵測。

    山上目今只有兩方勢力。

    一方是刀家。如果真是衝著刀家來搗亂的,不該一觸即退。

    一方是她。不是衝著刀家,那就是----

    高台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沐元瑜周身冒出了薄薄的冷汗,山風一吹,徹骨涼。

    她掐了一把手心,竭力定神從頭想,那個報信的人是誰?為什麼報這個信?他是有意報錯了信,還是確實以為針對的是刀家?

    他若是有意報錯了信,又為的什麼?

    沐家也有護衛留在外圍,為什麼不直接報給她的護衛們?

    疑問太多了,沒一條有頭緒的,滿天亂飛的問號快把沐元瑜的腦袋塞滿了。但她從這雜亂無章的形勢里揪住了一條:她要回京城去。

    越快越好。

    只有京城才是安全的,滇寧王的手絕伸不過去也不敢伸的地方。

    高台上,先人的遺骸為烈火所噬擁,沖天的火光照亮了黃昏的天空。

    這一夜刀家本家兒郎們,進山送葬拉車的百姓、小頭人、僧侶等都不會休息,只有阮雲平一個外人不需遵守本地的禮儀,被領到寨子的吊腳樓里睡了一宿。

    次日清早。

    阮雲平爬起來,山裡的溫度比山下要低些,他出來叫晨風一吹,不由哆嗦了一下,等刀家派人來給他安排了早飯,熱乎乎的湯食吃下去,他身上才回暖了。

    他去找滇寧王妃,詢問什麼時候可以下山。

    滇寧王妃還守在龍林里,幫著刀大舅處理一些事宜,聞言道:「大約明日罷,我這裡還有些事,再者,今日下山人多,有些亂。」

    滇寧王妃說的亂是指來送葬的那些人們,這些人的寨落歸屬刀家管轄,但不是刀家嫡系人脈,只是依風俗前來拉車,刀土司火葬過後,他們就可以回家了。此刻三倆成群地,陸續往龍林外走,拖了老長的一列隊伍,把山路都占滿了,看上去確實亂鬨鬨的。

    阮雲平就應了,不敢亂走,他昨日見過刀大舅發威----親爹躺在高台上他就要出去砍人,只在龍林邊上晃悠,晃悠了一會想起沐元瑜來,他在這神山里,也就能跟沐元瑜聊幾句天了。

    找了一會,卻沒找見,問遇到的刀家人也不知道,只好再去問滇寧王妃。

    滇寧王妃倒是知道的,道:「瑜兒有事,已經提前下山去了。你要找她,回王府再見罷。」

    阮雲平很意外,只好應了一聲。

    沐元瑜其實沒有提前多久。

    嘈雜的下山人群里,她換了百夷族裝束,拉著李百糙,前後不遠不近地各跟了一個護衛,混在其中。

    當然,護衛和李百糙的服色也都換過了。沐元瑜攙扶著鬚髮花白的李百糙,就像一對尋常的夷人祖孫。

    ----就是李百糙不這麼認為。

    「你們這些貴人,搞什麼鬼?」

    沐元瑜笑道:「爺爺,哪裡有貴人?」跟著壓低了嗓音,「老先生,你不用多想,已經跟我走了,那就只得一直跟著了,我保你的平安。」

    李百糙冷著臉,以他多年闖南走北幾度生死交關的閱歷,知道自己這回又卷進了某種不可知的危險里,其中不知涉及了什麼要命的隱秘,問是問不出來,逃也逃不掉,只能就這麼讓脅裹著。

    他在心裡下了一個老辣的結論:貴人,沒一個好東西。

    第86章

    又一日後,滇寧王妃的車駕緩緩回到王府。

    算來滇寧王妃這一趟出門總共不過三日,滇寧王卻躁得心煩意亂,十分不安----他布下的人馬被刀家驚走後,不敢再靠得太近,喬裝了守在進出神山必經道路的兩三里外,整守了將近兩天兩夜,終於守到目標隊列出現,滇寧王妃和欽差都在,卻缺失了那一個最重要的人。

    帶隊的首領心覺不對,不敢怠慢,一面繼續守著,一面緊急讓人回來報信。

    滇寧王當時就心下一沉。

    哪裡出了錯。

    怎會有這個意外。

    他決心命人下手的時候沒有猶豫,但心底深處未嘗沒有一兩分掙扎,一怕萬一暗衛失了手,重傷了沐元瑜,二怕沐元瑜太靈醒,受傷後猜出來是他在幕後指使。

    但他沒想到,比這兩種更可怕的一種情形出現了:沐元瑜可能識破了他的安排,提前脫了身。

    她腳程夠快的話,這麼長時間夠她奔出幾百里,跑出南疆範疇了。他不可能再派人長途追襲,追不追得到是一回事,一旦走漏了風聲,完全無法解釋。

    倘若果真如此,他等於既在跟女兒已有裂fèng的情分上又傷了一層,同時還沒有達成目的。

    簡直偷雞不成蝕把米。

    滇寧王在這種忐忑里煎熬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等到滇寧王妃回來的消息,立即提腳追去了榮正堂。

    「瑜兒呢?怎麼沒有回來?」

    滇寧王妃坐在妝檯前由丫頭卸著頭面,聞言並不看他,只向銅鏡中譏諷一笑:「回來做什麼?難得王爺記掛著我娘家,讓瑜兒奔波這一趟,如今我阿爹的事已了,瑜兒自然是回京里去了。」

    滇寧王不妙預想成真,僵了片刻,心頭又是心虛,又是全然不被放在眼裡的憤怒,張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滇寧王妃頭髮半散,冷冷轉過頭來,猛然一巴掌拍在妝檯上,憤怒起身沖向他:「你有臉問我什麼意思?沐顯道,你若必要老娘跟你拼了這條命才肯罷休,今日就明說了!」

    她這一下如母獅爆發,張嬤嬤多年不見她發這樣大的火氣,嚇怔了片刻才跌撞著要上來攔,滇寧王妃一把甩開她:「把人都帶出去,離遠點!」

    張嬤嬤把旁人都攆了出去,但自己不敢出去,恐怕他夫妻倆打出個好歹來,勸又不敢再勸,急得只是張著手,唉聲嘆氣。

    滇寧王抓住了滇寧王妃的手腕,有點狼狽地喝道:「你發什麼瘋,有話不能好好說。」

    「呸,你自己幹的事,自己清楚,還裝什麼樣!」滇寧王妃打從前夜聽到沐元瑜跟她的分析以後,一口氣就一直憋著,憋到如今再也忍受不了,全衝著滇寧王發泄了出來,眼睛通紅地瞪他,「沐顯道,你不用狡辯,我也不同你說那麼多----你沒想對付瑜兒,根本就沒必要繞過我把她召回來!」

    這一句是問在了滇寧王的七寸處,刀土司是滇寧王妃的親爹,她都不覺得需要女兒親身祭拜,難道他這個女婿會對岳父有什麼更濃重的深情厚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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