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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新樂長公主點點頭:「正是。唉,照理說,應當在京畿地區採選家世清白的平民女子,只是你也知道,大郎和人不一樣,他自己都不太立得住,若再娶個沒多少見識的小戶之女,兩口子怎麼過日子。所以皇上的意思,把大郎媳婦的標準往上提了提,起碼找個知書達理的,不至於輕易叫身邊人哄騙欺壓了去。」
朱謹深點頭不語。
他明白了,皇帝改變皇子妃的選取標準,一定程度上違背了先帝時立下的制度,所以沒有公開採選,而是讓新樂長公主私下出面掌一掌眼,選定了人,屆時直接下中旨指婚,免得跟群臣扯皮。
門戶定為四品以下,是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反彈。
「這是個巧宗兒。」
新樂長公主說了這句話後止住,望了沐元瑜一眼,沐元瑜識趣地走開了些,假裝去看梅花。
新樂長公主方繼續了,她接續上了一開頭的話題,有點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二郎,你借這個機會也看一看,若有中意的,別害羞,告訴姑母,姑母替你去求皇上。從這些人家的姑娘里選個妻子,總是比那些小門小戶的強。」
朱謹深愣了一下後搖頭:「多謝姑母好意,侄兒對此暫時無意。」
他並不覺得娶個妻子回來守著他這個病秧子有什麼意思。
若是別人,新樂長公主還能再勸一勸,打趣兩句,但這個侄兒說出口的話一句是一句,不似別人軟和,其意也堅,饒是她這樣會交際的人,打趣的話也出不了口,只好笑道:「你不大出門,有些事上開竅晚也是難免。既這樣,姑母不勉強你,你隨意逛逛,樂一樂,也不白來一趟。我這裡有事,暫且走不開,另叫個人來領你過去那邊。」
她就轉了頭,向幾步外的一名女官望了一眼,那女官會意返身進入屋內,很快帶著一個少女出來。
少女年約十五六歲,穿一身桃紅襖裙,戴一頂赤金花冠,面龐秀麗,到新樂長公主面前福身:「叔母。」又向朱謹深行禮,頰生紅暈,與衣裙相映襯:「見過二殿下。」
新樂長公主道:「蕪娘,我這裡忙著,你好生引著二郎到梅林那邊去。」
少女低低應著是。
朱謹深向新樂長公主拱了拱手:「姑母,那我去了。」
新樂長公主笑著點點頭。
蕪娘輕巧的腳步踏在依梅林而鋪的青石小徑上,雖引著路,並不敢越到朱謹深前面去,只是不時出聲提醒方位,又試探著寒暄幾句。
朱謹深開始還理她,過三句以後就不大出聲了,至多「嗯」一聲。
沐元瑜聽著她的聲音總覺得有些耳熟,一邊聽一邊費神想著,想好一會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慶壽寺里跟過她的那個駙馬家三姑娘嗎?
當時她帶著帷幄,她沒見到過她的相貌。
怪不得明明後面跟著女官,新樂長公主還偏多使喚一個姑娘來給他們引路。
此時朱謹深的回應已經一句短似一句,蕪娘一個人努力找著話題,氣氛瀰漫著淡淡的尷尬。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沐元瑜接過了話頭,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蕪娘聊起來。
她是第一次來公主府,看什麼都是新鮮的,蕪娘說梅花開得好,她就勢夸一夸,問一問都有多少品種,蕪娘是公主府的常客,都答得出來,不時指點著梅林告訴她,兩個人聊得挺不錯。
小逕到了盡頭是一座精美清幽的軒閣,上書倚芳軒三個古篆,裡面隱隱已有些談笑聲傳出來。
到這裡蕪娘一個姑娘家就不好再近前了,女官先快走了幾步進軒里去通傳,蕪娘則有點失落地福身告辭。
候她走了,朱謹深揉了揉額頭。
沐元瑜見他一副明顯煩不勝煩的樣子,好笑道:「殿下就這樣懶怠搭理她?我瞧她說話挺文雅的。」
朱謹深略煩惱:「哪裡文雅,無趣得很。虧你能和她說那麼久,你倒和誰都聊得來。」
蕪娘的說話在他看來不是文雅,而是拽文,拽的還是比較淺顯的那種。大約是聽說了元宵宴上的事,還要拿兩個不知哪聽來的燈謎請教他謎底。他又不是專門猜燈謎的,不懂不會自己去看書,問他幹什麼。
沒文化不是錯,沒有還非假裝有就煩人了。
沐元瑜道:「我不是看殿下不愛理她嗎?我不把話接過來,她只有繼續煩著殿下了。」
朱謹深不說話了。
他是天生性敏而慧的人,只這一句話,他已經覺出了差別。
一般的討好親近他,蕪娘說來說去他只覺得沒意思,沐元瑜不過一句,他心裡立刻服帖下來。
他不太需要很多的樣本,已經能得出結論,覺得他今天可能是白來了----或者說,還不如不來。
因為沒有這個對比,他還醒覺不了自己心態上的差別對待有這麼大。
有鑑於此,他走入倚芳軒的腳步變得意興闌珊起來。
倚芳軒里人不多,攏共四個少年,另加一個年紀大些的青年,聽到女官的通傳,都擁到門前來拜見。
這幾個人朱謹深大概只認得兩個,其中一個就是宣山侯家的嫡次子武弘逸,他善解人意地把軒里的人挨個都介紹了一遍。
到那青年時,他微有一頓,才道:「這是建安侯的外甥,韋啟峰韋兄。」
沐元瑜目光一凝,她先已猜著,能扶韋二姑娘下車的外男必是至親之人,如今果然。
她隱約記得這韋家的長子是個十分紈絝的大混混,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事,無人管得了他。如今看,他還真混的有兩分本事,能混到長公主的宴席上來了。
新樂長公主先前說話的前一段沒有避她,她聽得清楚,這可不是一般的宴席。
有著替朱謹治選妃的意思。
韋啟峰帶著妹妹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當然不會是單純的巧合。
說起來,韋二姑娘的父親生前是正四品,算是不那麼合四品以下的規矩,但人既然已經去世了,那當然就有可商量的餘地了。
就韋二姑娘來說,她家世飄零,娘家作不出什麼危害朝廷的大事,而她本人養於官宦人家,資質夠得上知書達理的標準,她要搏這一條出路,還真是可以想想的。
第77章
軒里的少年們都是隨母前來,豪爵子弟坐不住,進來不多時已張羅著要投起壺來,收拾了几案交椅,空出當地一塊地方,空地當中擺上一尊鐵壺。
案椅被調整得繞著這塊空地擺成了一圈,這一圈案椅的後面角落裡擺著一隻花腔小圓鼓,沐元瑜拿眼一掃,只見每張案幾的邊角上皆放著數支木矢,其中一張上還隨手丟著一枝紅艷梅花,一縷幽香似有若無,反比在那片梅林邊上行走時更覺沁人心脾。
看這架勢,大約是打算先擊鼓傳花,花傳到誰手裡誰再去投壺,將兩個遊戲結合在了一起。人雖不多,倒是挺會玩兒。
這些少年們並不知朱謹深要來,新樂長公主拿不準這個外甥的性情,不確定他到底會不會來,所以該做的準備雖做了,但並沒有提前告訴給客人們。此刻他進來,都知他體弱,投壺這種講究技巧但同時也很需要腕力的遊戲他多半是玩不來,武弘逸就張羅著要讓人把投壺的器具移走,另想個文雅的遊戲來。
朱謹深擺了下手:「不必,你們玩你們的,我看看便可。」他說著側頭問了一下沐元瑜,「你會嗎?若會,跟他們一道玩去。」
沐元瑜道:「略懂。」
朱謹深聽到這兩個字,意味深長地道:「哦,又是略懂。」
沐元瑜忍不住笑了,有些習慣很難改,她其實也不是特意謙虛,但被問這種話,總不好說個「很會」罷,萬一遇著個高手被吊打,豈不是就難看了。
朱謹深到最上首坐下,沐元瑜挨到他旁邊跟著坐了,道:「殿下光看有什麼意思,不如一道來,花若傳到殿下手裡,殿下就給我們講個笑話。」
二皇子殿下這樣的人物講笑話----
少年們的目光望過來,都新奇又好笑,感覺用不著朱謹深講,單是這句話就很好笑了。
朱謹深不置可否:「胡鬧。」
說歸這麼說,等到各人就位,負責擊鼓的內侍背向眾人而坐,鼓點響起來梅花傳到沐元瑜手中的時候,她向朱謹深一遞,朱謹深還是悠悠接過來了,丟給了下一個人。
少年們滿心想看他講笑話,只是不敢串通內侍作弄皇子,鼓聲便還是公平地響著,第一次停下時,花正拿在武弘逸手裡。
他放下花,笑著拿起木矢:「我試試。」
遊戲的賞罰規則很簡單,一次投四支矢,一支不中,罰酒一杯,兩支不中,罰酒兩杯;全中則贏,有權指定在場任一人下場博弈,博弈者不能完成指定的花樣則罰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