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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沐元瑜躬身笑道:「多謝長公主邀請,臣隨二殿下。」
新樂長公主笑了:「皇上說你們玩得來,我還不大信,二郎眼界高,再沒見他搭理過誰,原來倒是真的。你們一道來,更熱鬧些了----泰嘉呢,你來不來?」
她跟許泰嘉比跟沐元瑜要熟悉得多,說話口氣也隨意。
許泰嘉是真有事,正月二十八正趕上他一個表舅做壽,雖不是很近的親戚,他不去也不好,只有遺憾地婉拒了。
新樂長公主道:「過壽是正經事,確該去的。」
一通話說完,她出了午門上車去了。
朱謹深等一行人繼續往外走,朱謹淵試探著問道:「二哥,你怎麼想起去姑母的宴會了?你以前從不去的。」
朱謹深道:「想去。」
朱謹淵:「……」
總不能再追問他為什麼想去罷?他倒是可以追問,但同時可以想見的是朱謹深一定也有的是話噎他。
有這麼個兄長,心胸差一點的簡直要短壽。
母親賢妃總要他忍耐,用朱謹深的刻毒襯托出他的寬和,可這些年下來,他總有種錯覺,不是他拿朱謹深當了反面背板,而是他自己上趕著做了朱謹深現成的出氣包。
朱謹淵想著,再不想說話,心塞地走了。
正月二十八這一日很快到了。
沐元瑜沒去過公主府,一大早先去了十王府,會齊了朱謹深一起去。
她到的時候,正趕上太醫來給朱謹深請平安脈,朱謹深並非只用一張固定的藥方,隨著他的身體變化,四季天時,這藥方時時跟著他的具體狀況在變。
沐元瑜在外間等了一刻。
隔簾聽見林安問道:「王太醫,我們殿下如今是不是好了不少?我覺得殿下似是健壯了。這病幾時能除根呢?」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回道:「殿下這一冬調養得宜,確比去年要好一些。這方子臣回去會同同僚們斟酌斟酌,給殿下另換一副。」
他話說得很好,但對於能不能除根的話,卻是避而不答。
朱謹深冷淡的聲音響起來:「換了方子,我不過仍舊如此對嗎?」
裡面靜了片刻,王太醫道:「下臣無能。」
朱謹深道:「罷了,你去吧。」
他脾性雖冷,但沒有遷怒過大夫,王太醫主治他多年,心下很憐憫他,嘆了口氣道:「可惜臣的師兄不在了,不然,殿下的病未必沒有希望。」
林安帶點鼻音地道:「太醫還是別說了,李先生人都死了,說他又有什麼用。」
沐元瑜不知這個太醫的師兄是誰,但聽到提了一個李姓,她心中倒是立刻有了個認準的人選。
若說這位李大夫,在民間是大大地有名,當年已經傳出了萬家生佛的名頭,皇帝都曾下詔征過他,可惜這位神醫太神,終年只在各處鄉野出沒,天南海北,居無定所,征了幾年沒把人征來,等終於有了信,卻是他採藥摔下萬丈懸崖的消息。
王太醫說這個,只是一時忍不住感嘆,心裡也知無用,無奈地收拾了藥箱出來。
沐元瑜又等一刻,等到了朱謹深穿好大衣裳出門一起上車。
她覺得朱謹深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就沒坐自己的車,跟他擠了一輛,打算著替他排解排解。
結果朱謹深卻沒什麼異樣,現在的公主府離著十王府約有一個時辰的車程,他帶了副棋打發時間,上車就自己跟自己下起來。
這份心理素質也實在讓人佩服,略想不開的,能先把自己愁死悲死,他只是變得中二了一點,比起來倒是十分堅韌了。
沐元瑜很欣賞地時不時看看他。
朱謹深覺出來了,低著頭出聲:「看什麼?你若無聊,我跟你下一盤?」
口氣很勉為其難。
沐元瑜對此也敬謝不敏:「罷了,我不打擾殿下。我只是覺得殿下對著棋盤時最英俊最智慧,整個人都閃閃發光。」
朱謹深嘴角微勾,卻道:「我是廟裡的菩薩嗎?還發光,虧你想得出來。」
沐元瑜撐著下巴道:「我實話實說嘛,可不是在討好殿下。」
同在一車的林安側目:看看,都誇成這樣了,還要說自己沒在拍馬,這份功力,比他這個專業的都厲害。
不過,也是實話就是啦,他家殿下就是吃虧在臉色差了些,不然更俊。
朱謹深要下棋,他們一路說的話不多,這兩句過後,氣氛又安閒下來,馬車不疾不徐,一個時辰後,來到了新樂長公主的府邸。
公主府前已停駐了不少各色馬車,朱謹深的馬車上有徽記,一駛過來,橫駐在府門前正要尋位置停下的兩三輛馬車連忙避讓。
其中一輛大約是避得急了些,車行不穩,自車廂里傳出一聲輕輕的少女呼痛聲。
馬車停好,沐元瑜先跳下來,目光無意一轉,只見那輛馬車另尋了個地方停住,有名年約二十三四的青年下了車,穿得甚為富貴,他探著身,從馬車裡又扶出名少女來。
少女手還捂著額頭,從沐元瑜的方向,能看見她的大半張側臉。
這就夠她認出是誰了。
曾借住過老宅的韋二姑娘。
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
「進去了,發什麼愣。」
朱謹深催了她一句,沐元瑜回過神來,忙應了一聲:「好。」
前方,新樂長公主專門留在門房上接待他們的女官已經趕出來,引領著他們進了朱紅大門。
第76章
新樂長公主是個富貴閒人,她與過世甚早的駙馬只得一女,好些年前已經出嫁,她長日無事,除養面首之外,也好收拾個宅子,中庭花圃移種的那一大片梅樹,盛開時節雲蒸霞蔚,在整個京城都很有名。
這回宴席,男女客各分兩邊,女客在梅林這邊宴請,男客在梅林那邊宴請,滿樹凌寒怒放的花枝恰好做了天然的屏障。
朱謹深是晚輩,進府之後,先去向新樂長公主請安。
新樂長公主見到他來,十分歡喜,知道他不與生人應酬,丟下一堆正在說話的夫人們出來,拉著他到旁邊道:「二郎今番賞臉,直到今日早上,我都怕你又反了悔,去抓你的人都預備好了。」
朱謹深微微笑了笑:「姑母言重了。說好了的事,豈會不作數。」
新樂長公主笑拉著他的手拍了拍:「既來了,不要外道,姑母這裡,同你自己家又有什麼分別?那邊有些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有宣山侯家的,武順伯家的,你願意跟他們說說話就一處呆著,若懶得說,他們好鬧,投壺she覆之類的玩器都備好了,你看他們耍著玩也行。再還嫌吵,就往梅林里走走,看上那枝了就折下帶走,家去熏熏屋子也是好的。再有各色點心茶水都齊備,你要什麼只管吩咐人。」
朱謹深應著是:「姑母費心了。」
新樂長公主又向沐元瑜招招手:「你也是,頭回來,不要拘束,你以後就知道,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隨意些都無妨的。」
沐元瑜笑道:「是。」
她第一回 到公主府來,終究謹慎些,話說得少。
新樂長公主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又回去和朱謹深道:「二郎,你今日來,其實倒是來著了----那日人多,我不好說,你從進門至今,可有發現什麼?」
沐元瑜有些莫名,他們讓女官直接領到了梅林這裡,路上什麼特別的事也沒發生,至多見到一些女眷,這能發現什麼?新樂長公主宴客,自然以女賓為主。
朱謹深凝思片刻,卻道:「姑母今日的來客有些不同?有一些人,似乎不當出現在姑母宴上。」
有他這句提醒,沐元瑜也反應過來了,從府門前的那些馬車,再到他們路上碰見的女眷的裝束打扮,二者結合能看出其中一些家世身份比較平常。
一兩個倒沒什麼,皇帝家也有兩門窮親戚,可超出這個比例就有點奇怪了。以新樂長公主的身份,就算設宴找樂子,也不會找著這些人家。
「二郎,你話雖不多,心裡比別人都明白。」新樂長公主笑著夸道,「我今日宴的客,倒有一大半是四品以下的人家,你再猜猜,是為什麼?」
這不用猜了,沐元瑜腦中瞬時靈光一閃,想到了原因。
朱謹深差不多同時微揚了眉,道:「大哥要選妃了?」
朱謹治年前行了冠禮,翻過年來正正二十歲,這個年紀還沒媳婦,再拖下去真的不好看了,年前官員們止於冠禮就消停下來,是因為正好卡在了過年的時候,這時候哪怕是厚道點的債主都不會去討債,官員們也為此暫時忍耐了,讓皇帝過了一個好年。但可以想見的是,隨著各衙門開印,官員們在短暫的觀望之後,一旦發現皇帝還沒有給兒子娶媳婦的意願,一定會大波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