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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被看出來,沐元瑜也就嘆氣道:「不是,我是想那些樂工里,無辜的人也要跟著受牽連了。」
「心軟得不是地方。」朱謹深說了她一句,「你以為開宴時真出了事,那些樂工能逃過一劫?你若沒提前聽到不對,那時無論皇爺有沒有傷到,抑或是傷著了別人,牽連清查的範圍只會更廣,這樣的大案落到錦衣衛手裡,再不可能善了,這個新年裡,必將血流成河了。」
沐元瑜心裡好過了些:「殿下說的是。」
朱謹深想起來,這時才抽出空來問她:「你還懂暹羅話?」
沐元瑜習慣性謙虛:「好奇,在雲南時學過一點。」
朱謹深掠了她一眼:「說實話,這種虛頭巴腦的應酬話,你留著跟別人去說。」
沐元瑜發現他不中二的時候,正經還挺有氣勢,一身朱紅冕服,那一眼從五色旒珠下掠過來的時候,能如刀鋒般掠得她心底一涼。
她不想承認自己瞬間有慫,掩飾性抓了下臉:「真的。我在雲南閒工夫多,有暹羅人跑過來做生意,我聽著他們的話想學,就問父王找了個通譯,其實沒學多久,大概就一般日常的話能聽懂。」
「還有呢?」
沐元瑜不大想說,但朱謹深都追著問了,她不回答也不好,就慢吞吞地道:「我母妃是百夷人,百夷語,我會得多一些;我的丫頭有苗人,苗語,我也懂一點。」
朱謹深的語氣中甚是驚訝:「你會這麼多族語?倒是深藏不露。」
「都是殿下問我的嘛。」不然誰要說。
朱謹深道:「哦,其實沒問你這個,我就是隨便加了一句。」
沐元瑜:「……」
她發覺自己不能不承認,智商和年歲好像沒多大關係,就算她多了一世閱歷,朱謹深挖了坑,她照樣跳進去了。
她雪白的臉在旒珠下板著,看在朱謹深眼裡甚是有趣,他悠悠道:「又生氣了。你這樣的,也就我能忍得你了。」
有沒有這麼惡人先告狀的!
「殿下,您這樣的脾氣,臣和您到底誰忍誰,還需要商榷一下罷。」
「我脾氣再壞,沒有把誰壓在當街扒褲子的。」
沐元瑜啞然了----過好一會不可思議地道:「殿下,您能把這事拿出來說啊?」
原諒她不計較是一回事,主動拿出來當談資又是另一回事,這位殿下看上去不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嗎?
----哦,她想起來了,他說過他不要,他親爹皇帝才要。
這就可怕了。
一個聰明人居然還不要臉。
朱謹深淡定地補了她一刀:「為什麼不能說?你能做得,我說不得?」
「能,當然能。」沐元瑜甘拜下風。
他兩人在前面互嗆,不知道後面跟的內侍們都快同手同腳了。
感覺今天好像跟了個假的殿下。
他們家殿下不要面子?
呵呵,騙誰呢。
換個人來試試。他家殿下能忍過兩句就算輸。
只有林安見識多了,沒什麼感覺,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不齊,還往後瞪了眼----發什麼呆呢?路都走不好!
內侍們的表情忙重新恭肅起來。
朱謹深和沐元瑜回到奉天殿時,樂工已經換過了一撥。
雖不知為何事要對調樂工,但也沒誰沒眼色地去追問,平靜地過去了,大臣們仍是言笑晏晏。
及到正宴開席,就沒什麼可多說的了,規格再高的宴席,最終也無非著落到吃喝二字。朱謹治在最後跟隨皇帝一起進入,吸引了一波注意力。
他不太記得沐元瑜了,但又對她有點印象,路過她的坐席時疑惑地輕輕「咦」了一聲,他被自己模糊的記憶困擾住,站住了不走。
皇帝覺出不對,在幾步外轉身,臉色微繃起來。
這個傻兒子真是令他頭痛,不帶來大臣們要東問西問,讓他不得安寧,帶來了,又無法每時每刻都控制住他。
沐元瑜笑著起身行禮,自我介紹後道:「大殿下,臣在二殿下那裡同您見過一面,時候短,恐怕您不記得了。」
朱謹治恍然大悟:「哦,對,你是二弟的朋友,我想起來了!」
只見過一次,那不記得很尋常。
皇帝臉色緩和了,而後用餘光先瞥了朱謹深一眼,他懂這個同樣不省心的兒子為什麼難得有個處得來的人了。
有眼色會圓場的人,總是不招人討厭。
宴席如往常般開了場,又如往常般結束。
一切看似和樂平靜。
是一個新年的好開端。
第72章
年節里事多宴多,正旦賜宴過去不多久,元宵的賜宴又來了。
這一回趕得不巧,沐元瑜正在月事期里。
她原不想去,但來傳話的內官說了,皇帝口諭她一個人在家中過節冷清,指明叫她務必去熱鬧熱鬧。
這就不好推了,沐元瑜懂皇帝的心思,大概是覺得她才揪出了樂工那件事,將一場風險消弭於無形之中,所以元宵的賜宴也把她喊上,有點以示恩寵的意思。
皇帝特意給面子,做臣子的不能不接著。掃皇帝的興可不是為臣之道。
所以她就只得強上一把了。
好在到十五這天已是月事的第三日,沒那麼要緊了,她在丫頭們的幫助下武裝周全,出門往皇城去。
這一日街上之繁華喧鬧,尤甚正旦那日,歇業的店鋪有大半已重新開張迎客,門前一路散落著紅紅的鞭炮紙,花燈攤子擺得到處都是,還有直接挑著貨擔叫賣的,整條街都洋溢著年節的喜慶。
沐元瑜出門的時辰是下午,因為元宵舉行的是晚宴,皇帝將御午門觀燈,大宴群臣,據她臨時打聽到的,燈謎賽詩什麼的活動都少不了,是文臣們一個很好的展才的機會。
這對沐元瑜來說也是件好事,想來也不會有人對她這個雲南土霸王的文采有什麼期待,她安靜坐著看看花燈就行了。
元宵宴與民同樂的性質強一些,不要求著冕服來,沐元瑜在宮門前下了車,驗了牙牌,擁著猩猩紅大氅往裡走。
午門內壯觀的數百人大宴席已經排布整齊,周圍的花燈棚子也紮好了,沐元瑜曾聽說往年還會堆鰲山,那是由眾多彩燈堆疊成的一整座山燈,遠觀如鰲。有言官參奏此舉太過靡費,今上從諫如流,自太后仙逝後,就不再令制鰲山了,此舉很得群臣讚譽。
她的席次在殿裡,倒是不用總在外面吹冷風,她在內侍的指引下進了殿,殿裡亦是彩燈高懸,流光溢彩,燈火輝煌。
沐元瑜身上多少有點不舒服,懶怠與人交際應酬,只在席位旁邊站定,等候皇帝御駕。旁人來與她說話,她才搭個腔。
同時她也留神聽了聽,有資格同列席在殿裡的大佬們並沒有提到正旦那日有什麼不尋常的,看來起碼這事是還沒有出個結果,所以便有人消息靈通知道了,也壓著不說。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面的天色漸漸晦暗下來,諸皇子也陸續到了。
這回是朱謹淵先來一步,他到不多時,朱謹深緩步也進了殿。
沐元瑜等久了無事,正發著呆,朱謹深走到她身邊出了聲:「直著眼睛想什麼呢?」
她才一下驚醒過來,忙行禮:「殿下來了。」
朱謹深打量著她:「怎麼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沐元瑜尋了個理由:「沒什麼,昨晚鬧得有些晚了,現在有點犯困。」又道,「殿下好興致,我還以為今日看不到殿下。」
元宵燈宴比正旦宴輕鬆,但耗時更長,還有戶外活動,她以為以朱謹深冷淡淡的樣子,多半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朱謹深伸手解開他披著的那件玄金大氅,隨意地點了點頭:「本不想來。不過想一想,我在這裡坐一刻,有人便要睡不著覺,又有些趣味,所以不如來了。」
沐元瑜:「……」
感謝沈皇后。
把朱謹深的宅屬性都刺激沒了。
朱謹深卻又望了她一眼:「你沒人管著,在家到底怎麼鬧的,不過一陣不見,人都瘦了似的。」
他說著,伸手掐了沐元瑜的臉頰一把,肯定道,「真的瘦了。」
冰涼的手指把沐元瑜掐得一愕,好在他使勁不大,她也沒覺得痛,自己摸了把臉,有點發愁地道:「我堂哥也這麼說。不是鬧的,大概是我開始長個子了,打進了新年起,我夜裡睡覺腿腳就總抽筋。」
讓她選,她寧願胖點,好模糊一點性別,但進入生長期這事沒法控制,她本身也不是易胖體質,別人過個年胖一圈,她過個年,下巴都尖出來了。
愁人。
朱謹深經過這一遭,抽筋的話他懂,就點頭道:「怪不得,叫你的丫頭每日給你上碗牛辱,那味道有點怪,但有用的,太醫當年給我說的方子。另外----」他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離丫頭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