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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當然不是沒人想到這一點,不過在朝臣們的想法裡,這樣的大日子,皇帝還能把朱謹深關著不叫他出來行禮不成?朱謹深主動好好認個錯,給皇帝個台階,自然就能出來了。
許泰嘉顯然就是這樣想的,他理所當然地道:「我們快去告訴一聲二殿下,讓二殿下趕緊遞個條陳,早日出來,別耽誤了正事。」
朱謹深不會遞的。
沐元瑜不敢說自己對他的了解有多深,但她就是篤定這一點。
冠禮這件事不是沈皇后促成他對皇帝服軟乞憐的可憐性都不大,別說是沈皇后促成的了。
沈皇后這封諫言的日期一上,沐元瑜就知道上回華敏背後的人多半是她了。
其後朱謹深惹怒皇帝的話諷刺的也正是她。
現在要朱謹深借著她的東風,完成自己的冠禮,以他的高傲中二,他怎麼可能低得下這個頭?
他不低這個頭,就不能出來,行不了冠禮;他不行,他的兄長庶弟卻都行了,祭祖詔天下宣告成年,他尷尬地夾在當中仍是個未成年,而再說到他落後這一步的原因就更不堪了,因為犯錯被罰反省。
沈皇后於光明昭昭之後,是給朱謹深挖了一個巨大的坑。
這一手陽謀,玩得實在漂亮,所以沐元瑜在知道後的第一反應是認為:這實在是個好日子。
選得太好了。
太坑人了。
第63章
朱謹深這日的心情本來還不錯。
祁王的身後事鬧得不小,又涉及後閨香艷,又涉及朝廷封地,且連著皇家血脈,他在病榻之上也聽說了,喝了兩日藥,覺得精神稍好些後,就讓林安去街面上尋一些有關漢陽府的書籍府志來看。
這不容易,此時遊記類書籍本就不多,普通書肆也沒門道賣府志這樣的官樣記錄,林安跑了好幾條街,才搜羅到兩本內容有沾邊的回來。
朱謹深倒不甚挑,湊合著看了。
林安作為心腹,當然是知道朱謹深志向所在的,憋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您想擇漢陽為封地嗎?」
朱謹深沒瞞他,「嗯」了一聲:「漢陽原就是藩王封地,如此被朝廷收了回來,我若想去,應該便宜些。」
藩王出封,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看上去相當快活自在,其實不盡然。首先第一條,就是個封地的問題。
藩者,屏障也,最早的藩王制度有戍衛九邊的重要軍事意義,藩王們的封地因此多在廣西、寧夏、甘肅一帶----包括滇寧王受封的雲南,都不是什麼氣候調和風物繁華的好地方。
國朝初年封在那裡,還有個手握軍權的好處,打成祖以藩王逆襲上位以後,連這個好處也被剝奪了,各王府府衛被大幅度削減,藩王們都只得老實窩著。
封在內陸的也有,只是就得看運氣了,第一兩京直隸周邊絕無可能,北直隸離中央太近,不能容藩王酣睡,南直隸連著江南一大片則是天下文治經濟的璀璨之地,也是國之糧倉重地,也不可能放藩王進去染指。
好的跟壞的都去掉,再減掉已經被現有藩王們占去的,餘下的選擇就不太多了,看著泱泱中原地大物博,想選塊合心意的封地其實還真不容易。
林安有點悶悶地道:「殿下的身體若能痊癒就好了。」
那哪用操這些心,早就正位東宮了,哪也不用去。
朱謹深嗤笑了一聲:「怎麼,你原來比我有上進心?十二監四司八局,你挑一個罷,我送你進去還不難。只是往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你自己了。」
「殿下說什麼呢!」林安忙道,「我打小就跟著殿下,這輩子也跟定殿下了,攀誰的高枝也不如在殿下身邊安心,除非哪日殿下嫌我煩,不願要我了,不然我哪也不去。」
朱謹深道:「哦,我現在就挺嫌你的。」
林安摸著腦袋,嘿嘿笑了:「殿下打認得沐世子以後,風趣了不少。」
主僕兩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著,侍衛來報,說沐元瑜同著許泰嘉一起來了。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了!」
林安眼睛一亮,也不等朱謹深允准,忙忙跑出去相迎了。
迎到了人,路上很開心地道:「沐世子,許世子,我們殿下好些了,正一個人看書呢,你們來了,可就熱鬧起來了。」
沐元瑜搖搖頭,露出點苦笑道:「那可不一定,我們今日來,卻是給殿下添堵的。」
林安不解何意,恐怕他們是來通風報信什麼機密事,一時不敢問,引著兩人到了靜室後,就自覺站到門外守著去了。
兩人進到屋裡,許泰嘉張口就要說,沐元瑜掐了他一把,趕在他前面用斟酌過的平和口氣把事說了出來。
過程里許泰嘉抽著冷氣,一直瞪她。
死蠻子!這麼大手勁,他的手臂一定叫掐青了!
要不是當著殿下的面,一定要收拾她!
說個事也要爭個先後,哼,明明是個蠻子,還挺能邀寵。
他腦補腹誹無數,沒注意朱謹深坐在炕上,蒼白英雋的面容漸漸冰冷,神情如屋外檐上殘餘的冰雪。
他抬了眼,向沐元瑜道:「你這樣小心是做什麼?怕我被人氣死?」
許泰嘉才覺出不對來,遲疑地左右望望。
沐元瑜不好說她真的有點這麼想----以朱謹深的敏銳度,他一定聽得出沈皇后包藏的禍心,他一個病人,叫人這麼添堵,對他的病情能有什麼好處?
氣死是誇張了,氣到心情鬱結病情加重卻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這種實話萬不能說,她只能道:「哪裡,是我替殿下生氣,不想把我的情緒傳給殿下,所以如此。」
許泰嘉仍是茫然,沈皇后是繼母又是國母,一個孝字壓著,朱謹深很難做出什麼有力反擊,因此至今沒和沈皇后在明面上發生過任何衝突,許泰嘉作為伴讀,知道一點兩方不對付,但沒意會到已經洶湧到了這個地步。
「扯謊。」朱謹深卻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冷冷地道,「你想多了,我要有這麼大氣性,早就氣死了,還等得到今日。」
還說不生氣。
沐元瑜在心裡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聽聽這口氣,根本就是快暴走了。
她瞄了一眼朱謹深手裡握著的書,薄薄的一本書冊已被捏得泛起了波浪形,他的指甲邊緣都用力得泛了白。
想勸不知從何勸起,索性先閉嘴。
許泰嘉不懂,上去撞了槍口:「殿下,您別想太多,管他那許多呢,皇上准了您的冠禮,這可是件大事,我和沐世子來,就是告訴您趕緊寫個認錯的條陳上去,不能耽誤了----」
「我好稀罕麼?」
「……」許泰嘉有點張口結舌,「這、這能不稀罕?拖好幾年了,皇上總算鬆口了,您不抓緊著,誰知道下回在哪呢。」
沐元瑜受不了了,她看得出朱謹深已在努力壓著脾氣沒對他們不相干的人發作出來,許泰嘉再狀況外地勸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拉了他一把,向朱謹深道:「殿下,您好好想一想,我們就先不打擾了,您有什麼事,隨時使人去召我們。」
朱謹深得到的處置是入寺反省,沒有禁閉這一條,所以他的人是可以在慶壽寺出入的。
拉著許泰嘉出去,許泰嘉哪裡想聽她的,但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掙脫不開她的拉扯----沐元瑜進學堂時已經是深冬,天氣凜寒,學堂沒開過騎she武課,他不知道沐元瑜在這上面的能力。
一路身不由己地叫扯出了門,知道朱謹深情緒極為不佳,許泰嘉也不敢大聲嚷嚷,直到下了台階過了銀杏樹,快到院門口了,他才跳起腳來:「喂,你幹什麼,快放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沐元瑜打斷他:「許兄,你是殿下的伴讀,殿下現在不想理會人,你看不出來嗎?」
那言下之意很明確,許泰嘉也不能聽不懂:外人都看出來的事,你一個親近的倒不明白?
他就不太跳得起來了:「----那你也不能說都不說一聲就替我做了決定,還使那麼大勁。」
他說著想起來,要捋袖子,「你還掐我,我胳膊肯定青了!真是,你是小娘嗎?還掐人,我妹妹才這麼幹。」
沐元瑜好笑道:「我不使勁也拽不動你呀,難道我說了,你就聽我的?」
意思意思地湊過去看他的胳膊,只見青倒沒青,但留下了一個很顯眼的紅印。
許泰嘉指著嚷道:「你看,你看!」
沐元瑜順口反嘲了一句:「你是小娘嗎?這點印子還嚷嚷。」
見他瞪眼要跳,舉手道,「好了,我錯了,明日我帶塊硯台給你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