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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自己看他順眼,對他好點,他就依靠上來了。倒是一片赤誠,都不懂得保留。

    朱謹深默了片刻:「你不上學時,要來就來罷,不過我可沒答應你什麼。」

    沐元瑜心領神會地一點頭:「我懂,我懂,我保證不煩著殿下。」

    她可沒那麼大臉,以為自己真有本事壓迫朱謹深吃藥,他所以聽了,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他自己目前只是懶得吃藥,沒到排斥的程度,所以她以一種不招人煩半開玩笑的方式勸一勸,他才無可無不可地聽了。

    凡事當有度,目標已經確定,順著慢慢走就好。

    第61章

    朱謹深喝了藥後漸漸有些困倦起來,沐元瑜見他烏黑的眼睫有點往下掩垂,輕聲道:「殿下,那我告辭啦,改天我再來看殿下。」

    朱謹深點點頭,囑咐了她一句:「書還是好好念,你和別人說不到一起去,少說就是了,不要因此耽誤了正事。」

    「殿下放心,我知道的。」

    沐元瑜披上斗篷出去,回家半途上想起受了李飛章的託付,便又轉了道,往承恩公府去。

    說了代為送信的事,她很快見到了承恩公。

    與沐元瑜想像的不同,這位正牌子國丈今年六十有九,鬚髮皆白,但於分明的老態之中,又別有一種疏朗清癯的氣度,與李飛章那個典型的紈絝小國舅比,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由此可以想見當日從無數道採選里脫穎而出的元後是何等端莊風采了。

    承恩公對她的到來很熱情,在她的再三推辭下仍舊堅持把她邀進去坐了坐,拿她當小孩子待,不但讓人給她上了茶,還上了點心。

    沐元瑜心裡有點犯嘀咕,不知李飛章在家怎麼說的,她可是揍過參過李飛章的人,承恩公還對她這樣,一點看不出芥蒂,可他要真這樣明辨是非,又怎麼會把小兒子寵成那副德性?

    稍微管管,李飛章也不至於那麼不著四六罷。

    她規矩地在圈椅里坐著,禮貌地嘗了塊點心,承恩公站在當地,當著她面拆了兒子捎來的信。

    「……」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捏著信箋的手指顫抖著,好似受了什麼絕大刺激,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起來。

    沐元瑜嚇一跳,忙丟下咬到一半的點心跳起來過去扶住他:「國公爺?」

    門口守著的小廝見勢不好,忙也衝進來幫忙,兩人一起把承恩公扶著坐進了主位的太師椅里。

    「好了,你出去。」

    承恩公深深地呼出口氣,有氣無力地擺了手,先把小廝攆出去。

    而後把信箋交給沐元瑜,「你看看,這小子真是、真是要氣死我----」

    沐元瑜以為李飛章是在慶壽寺里呆得不耐煩,跟他爹提出了什麼非分要求,她沒有接信,不管提什麼,也不關她的事。但承恩公已經把信放到了她眼皮底下,她還是下意識低頭一看----

    她的瞳孔急速收縮了一下。

    「真有此事是不是?」

    承恩公的手忽然不抖了,氣息也不急促了,他盯著沐元瑜的表情,向她問出了一句。

    這老頭兒不是好人,頭回見面,居然就誆她。

    沐元瑜鎮定下來:「國公爺說什麼?晚輩聽不懂。」

    李飛章的信上很簡單,只兩行字一句話:二殿下有意就藩,擇定湖廣,爹你大誤大誤!

    望見這句話的一瞬間,沐元瑜忽然明白了許多事。

    想下注的不只有她,承恩公府早有此意,李飛章此前一切看似顛三倒四沒有道理的行為,此時都有了答案。

    要說承恩公府這決心,下得可比她狠多了,李飛章根本是不計代價地要跟隨朱謹深,甚至連她的主意都打上了。

    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一個人。

    不過承恩公府有一個最大的失策,大概是因為始終未能靠近朱謹深的緣故----居然不知道他無意帝位這麼要命的事。

    這樣看來,承恩公先前的表現倒也並非全然作態了。

    承恩公親切地稱呼她:「賢侄----」

    沐元瑜一呆,忙擺手:「國公爺,使不得,這可錯了輩了,晚輩當不起。」

    她跟李飛章說話時看著像是平輩論交,那是因他天生一副不靠譜的調調,其實兩個人並不是一輩的,朱謹深管李飛章叫「舅舅」,她要是跟李飛章平了輩,那跟朱謹深又怎麼算?明擺著占皇子們便宜。

    承恩公也反應過來近乎套過頭了,乾咳了一聲,換了稱呼:「----沐世子,你分明知道,又何必跟老頭子打馬虎眼?你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罷。」

    沐元瑜才叫他詐了一道,肯跟他坦誠就見鬼了,笑一笑道:「國公爺,殿下們的事,別說晚輩不知道,就是知道,又哪裡好多嘴呢?我只是受國舅爺之託,來送個信,現在信送到了,晚輩也該告辭了。」

    想了想,她還倒打了一耙,「國公爺是殿下們的外家,您知道的事,當然遠比晚輩為多,不知為何倒要來問晚輩,可算問道於盲了。」

    承恩公嘆了口氣:「老頭子若真知道,自然不來問你了----沐世子,有些舊日的事,你恐怕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會這麼說。這樣罷,我都告訴了你,只與你換一句準話,如何?」

    這準話自然是朱謹深到底是不是決意就藩了。

    沐元瑜心中一動,聽承恩公的話音,好似作為大皇子的外家,他曾經與朱謹深發生過什麼嫌隙似的----或者也可能是朱謹治與朱謹深之間,這導致承恩公雖然選了邊站,但朱謹深卻不接受,而且拒他於千里之外,以至於承恩公這樣的老謀之人,連最基本的脈都摸錯了,搞了個南轅北轍。

    ----他要是一股腦把注全部壓死在朱謹深那邊,等過兩年朱謹深利落走人就了藩,他這錯隊站的,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能把自己嘔出血來。

    坦白講,承恩公這個提議還是挺有誘惑力的,能多了解一點朱謹深,對她往後要走的路也有好處,但猶豫了好一會,她還是搖搖頭拒絕了:「國公爺見諒,這應當涉及殿下的私事罷?如果殿下想讓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如果殿下不想讓我知道,那麼我也不想背地裡拿條件交換去打聽什麼。假使殿下有一日聽聞,晚輩將無顏以對。」

    她並不著急,只要她在京一日,就是安全的,說好了習學幾年,滇寧王要是想提前召她回去,除非稱病,他敢這麼幹,她就敢忽悠皇帝去要一堆官員太醫什麼的同行----滇寧王已經領教過她偽奏的膽量,短時間內不會糊塗到再來刺激她。

    朱謹深的身體是另一重拉長戰線的因素,不管怎麼樣,總得他先看到康復起色的希望,才會有餘力想下一步,否則他不急,他們這些----咳,急又有什麼用?

    承恩公在心裡皺了皺眉,這樣沉得住氣,怪道兒子回來說這小孩子厲害。

    按說李飛章已經傳了信回來,他未必得再要沐元瑜的肯定,但他已經錯判了一回,不能再錯第二回 了。他的想法又與沐元瑜不同,皇子們一日日長大,爭鬥必將日趨尖銳,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犯錯了。

    沐元瑜站起躬身拱手:「晚輩不知國公爺想做什麼,但不論要做什麼,我們總都盼著二殿下早日痊癒,這一點上的敬望之心,晚輩想應該都是一樣的罷。」

    在下注這件事上,就算他們下的是同一個人,但路線並不一樣,承恩公府明顯是投資,而她的話,打個不那麼恰當的比方,其實近於養成,這是年齡帶給她的獨有優勢,所謂三大鐵之一,一起同過窗嘛。

    所以短時間內他們很難有什麼交集合作的機會,歸根結底,核心點在朱謹深身上,他無意,她跟承恩公府打得再火熱也是沒用。

    她再度提出了告辭,承恩公再倚老賣老也沒法強留她下來,無奈只好送客。

    不管沐元瑜與承恩公府各自懷著怎樣的心思,在保密朱謹深有意就藩這一點上,雙方是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高度一致。

    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大家只有散夥。

    但兩方都不知道的是,這個主意已經有人打上了。

    沈皇后會動這個念頭,其實跟兩方還都有點關係。

    華敏知道沐元瑜參李飛章的真實用意是什麼,沈皇后作為幕後的人,自然也知道。那一巴掌還在華敏臉上的同時,掌風也是帶在了她臉上。

    雖然並沒有人知道,但她確實感覺到了痛,以及由此而來的焦躁。

    事情總是脫離掌控的滋味很不好受。

    不能再拖了。

    日子往後拖一日,對她就不利一日,因為那意味著朱謹深又多活了一日。

    國朝立儲的程序其實是不複雜的,從嫡從長,儲位目前所以在有好幾位皇子的情況下還空懸,最大的原因是朱謹深多病,而他多活一日,他在這方面的缺陷就減弱一點,在朝臣心中的分量就加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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