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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話鋒轉回來囑咐李飛章道,「二殿下這個人心地怎樣,咱們家還是清楚的,他登大寶,對咱們家,對大哥兒都好,比----」
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衝過來:「國公爺,有中官老爺來宣旨意!」
李飛章面上一垮:「唉,一定是來罰我的。」
承恩公忙拉扯他:「還不快走,囉嗦什麼。」
父子倆匆匆出了書房,趕到前院,中官來傳的是口諭,候到承恩公在李飛章的攙扶下顫巍巍跪好了,李飛章自己也跪下,就宣道:「聖諭,李飛章因瑣事毆打御史,肆意妄為,有傷體面,著往慶壽寺,禁閉反省一月,接旨起即刻啟程!」
承恩公並李飛章都愣住了。
中官催促道:「老公爺,國舅爺,還不領旨?」
「是是是!」
李飛章反應過來,滿面笑容地連聲道,砰砰砰磕了頭領旨謝恩,又去扶他老爹起來。
又請了中官喝茶塞紅包,中官笑呵呵地都笑納了,但對於李飛章的探問,卻是大半避而不答,只是笑道:「國舅爺安心,只要您好好遵旨,這事就算了了,忍耐一個月,到時候了自然放您出來,什麼也耽誤不了。」
李飛章還要再問,承恩公拉了他一把,使眼色叫他閉嘴,待送走傳旨中官後,才道:「人都告訴你了,你還緊著追問。」
李飛章莫名道:「告訴我什麼了?」
承恩公道:「傻小子,什麼叫到時候了放你出來----難道就放你一個,皇上的親兒子還在裡面關著不成?」
「嘿!」李飛章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皇爺這心思真是夠繞的,只有爹你才有本事一眼看出來了。」
承恩公先前就跟兒子閒話皇帝會想轍把朱謹深提前放出來,此時恰恰應驗,他心中也很有幾分得意,捋了捋鬍子道:「好了,不要耽擱了,快讓你媳婦給你收拾東西去,皇上說了即日就要前往,你可不要拖得違了旨,那可是自找罪受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飛章陰錯陽差地得到了接近選定目標的機會,不用承恩公多說,麻溜地自己竄回後院去找人收拾行裝去了。
他一點沒有被關禁閉的鬱悶,趕在當日太陽落山之前,就來到了慶壽寺。
「踏破鐵鞋呀,無覓處,得來呀,全不費功夫……」
李飛章哼著自創的荒腔走調的小曲,也顧不得安置行李,立馬往朱謹深所在的淨室院落走去,隔著一點距離望見門口站著的侍衛的時候,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終於朝到聖般的激動感。
更讓他高興的是,朱謹深這回居然沒有令人為難他,通傳過後,直接放他進去了。
繞過銀杏樹,只見外間當地擺著的一張大案上,朱謹深面前鋪著一張宣紙,他正執筆低頭勾畫著什麼。
「這個時辰了,殿下還用功呢?」
李飛章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上前出聲道。
他順帶著瞄了一眼書案,卻見朱謹深並非在寫字,那張宣紙上是一副略微潦糙的疆域輿圖。
「這是殿下畫的?」李飛章抑制著鼓舞的心情問。
太好了,二殿下果然志在天下!
朱謹深「嗯」了一聲,又說了一句:「舅舅來了。」算作招呼。
李飛章忙把自己也被罰來的事說了,又有點奇怪地望著那信筆勾勒出的輿圖道:「殿下,您這上面打的叉是什麼意思?」
只見輿圖之上,南北直隸連同江南那一大片地區上都已被粗濃的墨筆塗去,其他行省里則零散著打了幾個細叉,觀其分布,並沒有什麼規律可尋,如頑童胡鬧。
但朱謹深當然不是頑童,所以他才有此問。
「沒什麼,」朱謹深語意淡淡,「我看一看天下還有哪些適合諸王分封的封地。」
這一句話的功夫,他下筆又打了個叉,那表示那地方是又被他的王叔們先占了。
李飛章:「……」
他顫抖著聲音問,「殿下,您閒著沒事理這個做什麼?」
「自然有用。」
李飛章:「……」
他眼已經直了,在心中無聲地吶喊:爹,你老人家料事如神,苦心孤詣,一心要推二殿下上位,但怎麼就沒算到二殿下他可能根本、根本就沒有這份心呢?!
朱謹深好像還嫌他受刺激受的不夠,微微一笑,在剩餘的一點殘陽里如冰花初綻:「聽說湖廣風調雨順,地傑人靈,我如在那裡擇一封地,舅舅以為如何?」
李飛章繼續:「……」
他感覺自己又一次遭遇了連擊加暴擊。
……
咦,他為什麼要說「又」?
第59章
李飛章被發配往慶壽寺之後,他打御史的那場風波漸漸平息了下來,除了言官們對這懲罰還算滿意之外,也因為另外一樁事爆出來,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樁事的事發點不在京里,而在千里之外的湖廣行省下漢陽府。
此時時令已進入十一月下旬,一場鵝毛大雪降落下來,一夜間將京都變成一座銀裝素裹的雪城,放眼望去,一片無垠的白,幾乎見不到異色。
沐元瑜進宮早,她要走的這截路內侍們還沒來得及掃,鹿皮小靴踩在厚厚的雪地里,沙沙作響。
江懷遠和齊恆簡兩個國子監生出身普通一點,逢著講讀的日子一般都是最早來到學堂,今兒卻例了外,沐元瑜進殿的時候,只見到了江懷遠一個人坐在最後。
她哈著氣過去,有點奇怪地問道:「江兄,齊兄怎麼沒到?」
江懷遠抬頭望見她,苦笑道:「病了,燒得人都起不來了,迷迷糊糊地還要穿衣服想來,我硬把他按下了,告訴舍監給他請了大夫。」
沐元瑜理解地點頭:「難怪,這兩天是夠冷的,又落了這麼大雪。」
說來她跟沐元茂的身體底子都還不錯,開初病過一場後,漸漸都適應了過來,再沒病過。
說著話,三、四兩個皇子也走了進來,見到齊恆簡的位子空著,也都問了問。
聽說他是病了,朱謹洵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道:「我早起去給父皇請安,聽到二皇兄身邊的林安來報,二皇兄也病了,常給二皇兄看病的張太醫開了藥,二皇兄那邊卻有兩味藥材用完了,所以進宮來要,父皇忙著人取了送去了。唉,幾時要是能找到個神醫,把二皇兄的病除了根讓他痊癒就好了,每年這麼鬧,太折磨人了。」
沐元瑜皺皺眉,朱謹深又病了?
不過他那個弱症,扛不住這樣的天氣讓撂倒了也正常。
她的目光在朱謹淵和朱謹洵臉上繞了繞,就算不那麼願意,她可能也只有這兩個選擇了,朱謹深自己放開了要過安寧一點的生活,她不應該強拉病人入局----
嗯,朱謹淵這是什麼表情?聽到弟弟的話,他既不跟著表示擔憂,也不是坦率地表露喜意,而是先僵了一下是什麼意思?
沐元瑜旋即反應了過來,朱謹洵住在內宮,昨晚皇帝還很可能是歇在皇后宮裡,所以他一大早就可以見到皇帝,順帶著得到了第一手消息,朱謹淵已經出外到了十王府里,沒有這個便利,當著眾伴讀的面,他為此而略覺不自在。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弟弟比下去了。
就她來讀書這幾日,這種類似的微妙場景已經發生過不只一次了。
沐元瑜面無表情地想:好煩啊,完全無法說服自己投靠這兩個人。
朱謹淵的關心遲到地來了:「二哥又病了?他那個身子骨真是,唉。」
薛籌和許泰嘉兩個人也跟著關切起來,許泰嘉作為朱謹深的伴讀,更追著朱謹洵問了好幾句,不過朱謹洵也不知道更多了,道:「林安才拿了藥去,不知到底怎麼樣,二皇兄每年冬日裡都是這樣,想來這次應該也和以往一樣,只是人難熬些,不至於有大礙。」
他說著又搖搖頭,「這年底真是不太平,漢陽的消息傳了回來,父皇的心情原就不甚好,這下更壞了。」
朱謹淵眼神一凝,這件事他倒是知道的,不願讓弟弟一直專美於前,他就忙接上道:「可是祁王叔家的事?我聽說時嚇了我一跳,皇族血脈也有人敢混淆充數,幸而查出來了,不然如何對得起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他這個口氣說得就太嚴重了,眾伴讀忙問起來是何事。
沐元瑜跟著聽了聽,原來說的是分封在漢陽府的某藩王家事。
這位祁王是親王位,正宗的朱氏子孫,論封爵論根腳都比滇寧王更高一層,但論運氣就差了點。滇寧王殫精竭慮趕在天命後終於弄出了一個寶貝兒子來,祁王不知是什麼緣故,卻是直到閉了眼,他一後院女人里才終於有一個生了個遺腹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