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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朱謹淵輕咳了一聲:「泰嘉,沐世子剛來,應當是還不太適應這樣的習學過程,你不要又調侃人。」

    許泰嘉還想說什麼,但見沐元瑜埋著頭沒理會他,自己覺得有點沒意思起來,撇了下嘴,不說話了。

    按說沐元瑜雖然有點磕巴,但應該可以算過關了,講官卻忽然眯了眯眼,望向她攤開在面前的書本,道:「世子,請借書一觀。」

    沐元瑜:「……」

    做老師的是不是眼睛都這麼尖?明明她兩個同桌都沒發現。

    講官伸著手,她再不想給也不好裝死,只好慢吞吞把書往前遞去。

    朱謹淵心中好奇,不知這能出什麼錯----難道沐元瑜無聊走神在書上亂畫了?就轉身接到手裡,幫她傳遞了一下,順帶著往書上瞄了一眼。

    他瞬間露出一個掩不住的驚愕表情。

    餘下旁人都看見了,目光不由都匯集到了他手中的那本書上,並跟隨著轉移到了講官身上。

    講官接了書,低頭一看,卻並不如旁人預料的一般板臉,而是笑了,道:「果然。」

    將書合上,封面向眾人一亮,問沐元瑜道:「世子是沒帶本經過來嗎?」

    沐元瑜有點訕訕地還是站了起來:「我不知殿下們的課程進度怎樣,所以只帶了這本集注。」

    其實她那天去看朱謹深應該問一問,只是當時光顧著驚訝他為何到慶壽寺去了,忘了這一茬,等過後想起來,朱謹深畢竟在反省期,不好為這點小事左一趟右一趟跑去打攪他,只好罷了。

    她想著上學第一天,講官不至於挑她的理,就先只往書袋裡揣了一本必用的《四書集注》,打算著若講到別的,先和別人湊合合看一下,等明天就知道該怎麼帶書來了。

    不想皇子們上課是這個流程,氣氛十分端肅,左右都是新同學,其中一個還莫名和她不對付,他們的書案中間又是隔開了一點距離的,方便講官上前指導,她要移動湊過去未免有打亂秩序之嫌。

    換講到別的章書時,她就只好繼續攤著《四書集注》往下冒充了。

    別人都沒留神,這講官可能是更為熟悉自己的課程,隔著一張桌子硬是發現了。

    現在他把封面亮予眾人,笑著問她:「世子的書經可是都已能通誦?」

    這個「誦」可不是誦讀的誦了,而是背誦的「誦」。

    許泰嘉僵了臉,一聲也不吭了----人家那磕巴哪裡是不熟悉,是對著四書背五經,一不小心背串了,偏他當人不學無術,多嘴去嘲。

    沐元瑜並不想出這個風頭,道:「並沒有,只是先生說的這一節我恰巧是學過的。」

    講官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也不知信沒信,只是將書還給她,又請她坐下。

    沐元瑜不太自在地落座----因為書堂里各個方向的目光都盯過來,大概是先前吃了她土霸王的洗腦包,現在反差出來,都不習慣了。

    早知老實承認沒帶書得了,她其實還是想儘量低調一點的。

    此時皇子們的三個十遍都已讀完,伴讀們也抽查過了,第一堂課暫告一段落,學生們可以休息一刻。

    講官們退入偏殿喝茶潤喉,沐元瑜則叫人圍攏上了。

    薛籌先向她豎大拇指:「沐世子,真人不露相啊!」

    沐元瑜和他打諢:「哪裡,湊巧而已,我在雲南也不能成天玩耍,多少總是要念點書的嘛。」

    她要轉移焦點,就轉身指後面的江懷遠和齊恆簡,跟著笑道:「真人在這裡呢,這兩位秀才都考得了,四書哪一章不是爛熟於心?我這樣的,也就只好和許世子比一比了。」

    旁邊的許泰嘉足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挨了冷箭,濃眉豎起道:「你什麼意思?要比就比,我怕你?哼,會背一節書了不起了,心地冷酷,書讀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他要說的是紈絝驕橫乃至陰險狡詐沐元瑜都能理解----冷酷是什麼鬼?

    她對誰冷酷過了?

    她一頭霧水:「許世子,你這抱不平替誰打的?」

    她原先有一點以為許嘉泰作為朱謹深的伴讀,是為了她曾冒犯過朱謹深才對她這樣,可以她對朱謹深幹的事,怎麼也和「冷酷」扯不上關係吧?

    許泰嘉繃著臉,卻有點自悔失言的樣子,不肯繼續往下說了。

    朱謹洵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目光來回望著他們,此時打圓場道:「你們可是有了誤會?現在不方便說就罷了,等下了學再好好說開來,都是同窗,不要吵架。」

    朱謹淵也在望著他們,不過目光顯得深思許多,所以沒有及時說出勸架的話來,讓弟弟搶了先,只得跟在後面也勸了兩句。

    兩個皇子紆尊開解,許泰嘉有天大的氣也不好發了,這一日餘下的時光,就還算太平。

    只是到下午下學時,許泰嘉飛快走了,顯然沒有跟她把話說開來的意思。

    沐元瑜也懶得管他,來日方長,許泰嘉要成天這麼彆扭著,她是不會怎樣,他得先把自己彆扭出毛病來。

    收拾了書本筆墨,她拎著書袋同江齊二人一起往外走,這兩個人倒是好相處,開始對她有點小心翼翼的,發現她本人跟傳聞里的不那麼一樣,就放開來正常說話了,一路出了幾重宮門,互相告別。

    然後,沐元瑜就讓一個人堵上了。

    李飛章李國舅爺。

    他從宮門外自家的馬車裡蹦出來,好似痴心女子終於逮著了浪蕩的負心漢,劈頭向她問道:「終於等著你了!我為了誰揍華敏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麼參我?!」

    他真是心裡苦哇,抱心目中選定的未來儲君大腿抱不上,想低個頭抱一抱能抱上儲君大腿的人的大腿,仍舊沒抱上不說還被反踹了一腳!

    沐元瑜被他那一副幽怨的眼神看雷了,不想被他帶歪,於是張口回道:「為了公道與正義。」

    李飛章氣得倒仰:「你參我才是沒有公道!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

    這個問題太好回答了,沐元瑜想也不想道:「不會。」

    李飛章:「……」

    他遭受到了會心一擊。

    本質上來說,沐元瑜還是個願意與人為善的人,所以她在給予了李飛章連擊之後,意思意思地挽回了一下:「國舅爺,我參你,比別人參你要好,你再等等就明白了。」

    李飛章平靜了一點----他出離的憤怒本也有五成是做作出來的,此時將信將疑地問道:「你踩著我給自己洗白了名聲,還說是對我好?」

    沐元瑜反問他:「我有什麼可洗白的?別人就當我是個土霸王,對我會有什麼損失嗎?」

    李飛章想了想,還真沒有。

    什麼人才需要好名聲?

    文官。

    因為那是他們立足的根本,四書五經,禮義廉恥,都是讀這些一步步考上來才出了仕,不論私下本來面目如何,明面上必須把自己往君子裡靠。

    至於別人,比如勛貴、武將、外戚,乃至太監,不是不需要,是沒有那麼需要。

    這其中最大的差別,在於文官的名望是資本,是可以攢起來兌現的,而別人不能。

    好比武將,想升官就要打勝仗,沒聽說誰因為名聲特別好而扶搖直升的----即便有,也不如真刀真槍拼出來的硬扎服眾。

    至於李飛章這樣的,他是外戚,那就是不能掌權,名聲再好也一樣,反之他再紈絝,只要不真干出殺人放火那樣的大惡,那就照舊能做他的國舅爺。

    「那我要等多久?」

    李飛章這一追問,沐元瑜倒也想起來了,打量他一圈:「國舅爺,你還沒挨罰呢?」

    李飛章登時垮了臉:「誰說沒挨,我爹一年的俸祿都叫罰進去了,皇爺說了,這只是個開始,看那幫言官滿意不滿意,若是還聒噪,那就得接著罰!」

    沐元瑜點點頭:「我說的意思就在這裡了,你看後續罷。」

    嘿,還跟他打上啞謎了。

    李飛章不大滿意,但也沒再窮追猛打了----有後續就好,然後他才能跟朱謹深有後續麼。

    打發走了李飛章,沐元瑜坐著馬車悠悠回了家。

    在她的設想里,異地求學第一天,她的八大丫頭們應該蜂蛹而出接著她噓寒問暖才對,不想進了家門,只有鳴琴和觀棋兩個丫頭出來了,情緒還好像不太高,默默地接過了她手裡的書袋。

    她仰臉問鳴琴:「怎麼了?」

    鳴琴勉強笑了笑:「世子,等進屋裡再說。」

    用不著到進屋,才邁進春深院,沐元瑜就明白過來了。

    院子裡擺著一堆箱籠物事,有的半開著,露出裡面璀璨的錦緞金玉等物,丫頭們正在往屋裡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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