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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她這時候再去見沐元瑜,沐元瑜不見她怎麼辦?
雖然要說沐元瑜這個弟弟的性情,那是一向不錯的,可沐芷靜作為女兒,天生對弟弟就有一份畏懼,那可是男丁,他們滇寧王府的獨苗。
假使沐元瑜要給她閉門羹吃,她近兩年的辛苦就算全完了,那時回去宣山侯府將顏面盡失。
她就這麼悔著怕著猶豫著,接到了她親娘葛姨娘捎的東西及沐元瑜生病的消息和口信。
這下她當晚就把自己嘴裡急出了兩個燎泡,第二日什麼也顧不得了,套車就往沐家老宅來。
沐元瑜沒見她,此時她才把折辯遞上去,正等著自己挨什麼處置呢,哪有空理會她們?
沐芷靜臆想中的閉門羹成了事實,卻也再管不了宣山侯府的人怎麼想了,一門心思籌划起怎麼彌補來。
於是文國公夫人就聽到了她四處宣揚的信。
這一下把文國公夫人鬧的,門都沒臉出了,一直託病到了年後,過年時親戚們都沒去走動。
那是後話暫且不提,且說眼下,沐元瑜折辯過關,很快又被宣了陛見,皇帝問她:「年將到了,你才病了一場,是索性直接過了這個年再進學,還是現下就去?」
沐元瑜立著笑道:「臣的病已經全好了,在家裡閒著也不知該做什麼,聽說授講的翰林們都極博學多識,臣倒是想早些去,跟著好生長長學問。」
皇帝點點頭:「你有這顆向學之心,很好。既這樣,你明日就往十王府去罷,三郎也在那裡,他比你長兩歲,脾氣一向還算好,但若有什麼地方委屈著你的,你也不要諱言,只管來跟朕說。」
沐元瑜笑:「臣拜見過三殿下一回,三殿下十分和氣。不但三殿下,二殿下更加大度,不但不計前嫌,還肯體諒臣一些粗疏之處。臣能與兩位殿下一處讀書,都是蒙皇爺的隆恩,哪會有什麼委屈地方呢。」
皇帝聽她提起朱謹深,尚有一點余怒未消,道:「二郎去慶壽寺里了,暫且不回來,你只先與三郎一道。」
沐元瑜還不知道朱謹深被發配的事,以為是他身體怎麼不好了,這時候的人迷信,醫藥不管用的時候,就會自然轉向求神拜佛等神秘手段上去,遂關心問道:「皇爺,難道二殿下又病了?臣前日去看他時還好著的。」
親兒子諷刺自家愚蠢可笑,這等丟人事體皇帝是再不願提起來的,但聽沐元瑜這麼說,又覺納罕----朱謹深的戾氣發出來,連他這個老子的顏面都敢掃,旁人更不在話下,因此敢與他來往的人一向不多,這小世子倒是個傻大膽,還敢往上湊。
道:「不是,他君前失儀,朕叫他好生反省兩個月。」
這下輪到沐元瑜納悶了,不好問朱謹深怎麼失了儀----她直覺沒這麼簡單,朱謹深那個風儀,站那就是一道風景,恐怕他彎腰駝背的模樣都比別人高雅些,有什麼可失儀的?
兩個月的反省期還不算短,不像為了一點小事。
見皇帝沒有別話,她悶著告了退,出宮門上了馬車,心裡來回琢磨。
她在猶豫要不要去看一下朱謹深。
朱謹深一向對她都算友善,眼下他出了事,若是個好人還罷了,讓他爹攆到寺里去反省就反省一下,可他是個病秧子,若置之不理,似乎就有些無情。
畢竟她前日才去找著他商議事情。
想來想去,她掀開車簾,問外面的車夫:「慶壽寺在哪?離這裡遠嗎?」
車夫是老宅舊仆,很熟悉京中道路,聞言回道:「不算遠。從這裡去,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吧。」
沐元瑜微訝:「那是就在城裡?」
車夫道:「是。」
這麼近,不去慰問一趟就說不過去了,朱謹深見不見她是一回事,她不好裝個沒事人一樣。橫豎皇帝只說令他反省,沒說是直接關了禁閉。
就道:「那先不回家,去慶壽寺一趟。」
車夫依令而行,約一個時辰後,來到了慶壽寺。
慶壽寺是皇家寺廟,平常雖然也接待普通香客,但百姓們畏懼皇家威嚴,一般都不敢來,所以雖在城中,門前卻顯得冷落,沒有一般名寺的香火鼎盛之象。
門前的小沙彌百無聊賴,見有客來,倒精神了些,跑進去替她通傳,一時又出來請她進去。
沐元瑜下了馬車,她才病過一場,很注意保暖,戴上裘帽,抱好手爐,方跟著小沙彌走了。
她不知道不遠處,李飛章倚靠在自己的馬車裡,掀開一線車簾眼神複雜地望過來。
他連著來兩天了,一直沒能見上朱謹深。
這位二殿下,是太難靠近,也太難捉摸了,也許他可以試一試曲線救國……
就算暫時隔了一層,將來可能低滇寧王府一頭,不過兩家走的本來不是一個路數,影響不大,不管怎樣,總比捏著鼻子去支持三皇子那個小婦養的強些罷。
第53章
慶壽寺里香火雖然不旺,但也沒到人蹤絕滅的程度,沐元瑜路過前殿時,還是見到有三四個人,大約是剛拜完了佛,從裡面出來。
這是一家女眷,被護在當中的一人戴著帷幄,看不清臉面,但度其粉嫩的衣著及纖細的身形,應當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且家世良好。
沐元瑜不便多看,也沒興趣多看,很快收回了目光,抱緊了手爐跟著那小沙彌往後面的靜室走。
走了一陣覺得不對,身後似乎一直傳來腳步聲。
她拿手拉著裘帽轉頭一看,卻見是那少女一行人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見到她回頭,那少女似是吃了一驚,低下頭去,腳步跟著慢了下來。
靜室這一片是沒有什麼佛像殿塔的,這裡原只供人休憩用,不開放與香客閒逛,沐元瑜想著這少女大概是有什麼長輩親戚在那裡休息,她拜過菩薩後過來會合,便沒再多想,回身繼續走。
離著靜室還有一小段距離時,前方的路口出現了兩個持矛罩甲的侍衛,分立左右守衛。
小沙彌上去說了一句,然後領著沐元瑜順利過去了。
身後跟著的少女要跟上時,侍衛卻將矛一攔,不許她們進去。
少女低聲柔婉地說了句什麼,沐元瑜沒聽清,只聽得侍衛沉聲道:「沒有殿下的允准,任何人不得進入,爾等還是速速離去,免生誤會!」
少女又說了句什麼,侍衛仍是不讓,且將矛尖向外,態度更加強硬起來。
尖銳的矛尖在冬日下閃爍著雪亮的光芒,少女不敢硬闖,卻又不甘心就走,一時急了,揚聲叫道:「前面那位小公子,請你留一留步!」
沐元瑜一邊轉身一邊低聲問小沙彌:「小師父,你知道那是誰家的女眷嗎?」
小沙彌小聲道:「是新樂長公主駙馬家的一位姑娘,似乎是行三的。」
那位三姑娘見到沐元瑜走回來,盈盈下拜,聲音羞澀地道:「小公子,煩擾你了。敢問你是進去看望二皇子殿下的嗎?」
沐元瑜點頭:「不錯,姑娘叫我何事?」
少女道:「我叔母是新樂長公主,聽說二殿下進了慶壽寺,叔母在府中十分記掛,今日我替母親來祈福上香,便想順路拜見一下二殿下,回去以安叔母之心。只是眼下卻----能勞小公子帶我一同進去嗎?」
沐元瑜擺出個為難的表情:「我倒願意幫助姑娘,可我也只是客,說了不算,姑娘想見殿下,還是請人通傳一聲罷。」
少女叫住她已耗費了很大勇氣,此時被委婉拒絕,就不知該說什麼了,不願就走,也不好意思糾纏,呆呆地立在原地。
沐元瑜見她帷帽前面的紗面被寒風吹得亂擺,勸了一句:「外面風大,姑娘還是不要久站的好。」
就轉身繼續走了,少女沒有法子,看著她走遠,在面紗後咬了一咬唇,只好慢慢地拖著步子離去了。
朱謹深反省的靜室獨占了一個小院,院中種著一棵有兩百多年樹齡之久的銀杏樹,此時葉子早已盡數落光,只余虬勁有力的枝幹向天空上延展,別有一種蒼涼的歲月之美。
院子裡很熱鬧。
朱謹深昨日才搬來,東西還沒有歸置清楚,他要住兩個月,衣食住各樣家什所用不少,林安忙忙碌碌地來回跑著指揮人做事。
沐元瑜繞過銀杏樹後,一眼見到朱謹深立在靜室門前的廊下。
他裹著一件玄色大毛斗篷,那斗篷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上以金線織五章,斗篷色如烏羽,五章金燦奪目,玄金二色相互映襯,十分尊貴而又威嚴。
配上他自帶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如立雲端,不容褻瀆。
朱謹深本人的氣色仍舊是不太好,沐元瑜禁不住想,他這病懨懨的樣子都這樣不凡,若是哪日好了,又該出色到什麼地步去?怪不得才住進來第二日,就能引得小姑娘痴心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