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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局面本來是對她有利的,沐元瑜一進京就和朱謹深鬧了起來,她只要袖手觀戰就好,但後續卻走向了她看不懂的方向,這使得她不能安坐,要出一回手,把朱謹深與沐元瑜之間的罅隙人為放大,加深。
然而這回的後續她仍然沒有看懂。
朱謹深沒有對沐元瑜怎麼樣,卻直接把皇上惹翻了,把自己惹進了慶壽寺。
「娘娘,不管怎樣,這對娘娘來說都不是件壞事,二殿下第一回 和皇上別性子,把自己別出了宮,第二回別性子,連十王府都不能呆了,這再有第三回----娘娘還用發愁什麼?」
沈皇后想到皇帝氣急傳出來的那句話,沉在迷霧裡的心不由敞亮了一些:「這倒是不錯,幾個皇子裡,連傻了的大郎在內,誰不是對皇上恭恭敬敬,獨有二郎陰沉沉的,總不知他想些什麼,一時鬧出來,又暴戾非常,他這個性子,本也不適合統御天下……」
永安宮裡。
賢妃與朱謹淵也在就這件事談著話。
說了半晌,一樣的沒有頭緒。
賢妃難得地追問起了兒子:「三郎,你仔細想想,你與二郎同住十王府中,離他最近,當真沒有一絲頭緒嗎?」
朱謹淵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雖同二哥住得近,可他那個人,哪是一般人親近得上的,我是真不知道。」
賢妃喃喃自語:「這就怪了。」
奇怪的不是朱謹深受罰,而是這件事裡,怎麼想也罰不到他身上去啊。
事出反常就令人不得不在意。
但既沒有線索,她也只能道:「罷了,你先出去罷,也該去送一送二郎。」
朱謹淵想到一貫給他氣受的毒舌二哥被攆出十王府----雖然這氣多是出自他自找,心中歡悅起來,答應一聲,慡快地告退走了。
但他想像里朱謹深狼狽黯然避走的場面沒有發生,因為等他回到十王府時,朱謹深的二皇子府里已經只剩了幾個看門的侍衛內官,他本人早已收拾完畢,往慶壽寺「靜心」去了。
第52章
另一邊,沐元瑜的折辯遞上去兩日後,御筆批了字,發還到了內閣。
這時折辯上的內容有心人能打聽的也都打聽到了。
別人猶可,才進京的滇寧王世子就叫參了一本,不知是本人真的太囂張還是招了誰的眼被陷害了,多半不過看個虛熱鬧。
獨有文國公夫人險些氣死過去。
因為折辯上清楚地提到了她,沐元瑜言道,她入京日淺,就沒來往過兩戶人家,實想不到有什麼不敬尊長之處,唯一可能疑似的一件,就是文國公夫人這裡了,雖不知是否確實,但既然遭了彈劾,那她不敢對君上有任何諱言之處,當懇切盡實說來。
就把韋家借住不走的事說了。
「臣與堂兄少年男子,實不便與韋家共居一處,此送客之舉乃萬不得已,但臣仍深覺愧對文國公夫人,故不敢相見……」
文國公夫人在新樂公主壽宴上說了沐元瑜一句閒話,那個算是很公開的場合了,當時覺得解氣,卻萬沒料到沐元瑜能找著一個更公開的場合給她回敬了回去。
彈劾折辯這一套走的都是朝堂程序,最先聞信的是外面做官的男人們,後宅的消息來得要滯後許多。
文國公年事已高,只有逢著需要站班的大朝會才會進宮,平常基本是不過問政事的,但他不過問,自然有人來說給他聽。
老妻一把年紀出了這麼個大風頭,文國公臉都綠了,回來指著文國公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連灌了兩杯溫茶,才把一團火澆下去了些,憤怒地質問起她來。
在文國公夫人這裡,這事都已算翻篇了,乍一聽丈夫把舊帳翻出來,如晴空劈下一道焦雷。
沐元瑜的話說得再漂亮,那意思也是明擺著的----
你親戚占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因故要你親戚搬走,那不好意思見面很正常啊,見了怎麼說呢,不說是隱瞞,說了是打臉,避而不見在這時候反而是最體面的處理方式。
你不心知肚明就罷了,還硬要掀開來,追著上去問人家為什麼給你留臉面。
文國公夫人是真沒想到當初的事還能有這樣的解讀方式,哆嗦著就要命人備車去找沐元瑜算帳,文國公站門前攔住她:「你現在找著人家說什麼,誰叫你先時在外面亂多嘴!」
文國公夫人這時也無心辯解推卸了,顫聲道:「便是我不該說,沐家那小子如何就能在奏本里提起我來,他、他這是什麼秉性,竟不曉得一絲輕重。」
「你知道他少年人心性不定,氣頭上什麼都能幹得出來,還要去招惹他,你難道不是自找難堪?!」文國公怒氣勃發地嗆她,「你嫌他無禮,在家裡說說就罷了,為什麼要說到外頭去!」
文國公夫人見他一味只責怪自己,火氣也有點上來了,羞怒交加地道:「總之沒有他那樣辦事的,親家長輩說了句他不愛聽的,就要把狀告到金鑾殿上去,來日若真有人怎麼著了他,他豈不連人全家都敢砍殺了----老爺只是說我,什麼意思!」
「你連我的話都沒聽明白,還來反問我,」文國公連連冷笑,「我幾時說是沐世子告了狀了?是有御史參了他,他要向皇上折辯才抖出來的,你不多那句嘴,什麼事都沒有,那些御史如水蛭盯血一般,沐世子身份敏感,恐怕一進京就讓盯上了,你上趕著給人遞刀,叫人當了槍使,現在還只是以為沐世子坑你,他背後的水深著,你不掂量自己摻不摻和得起,就敢一頭栽進去!」
人難有十全,如文國公夫人這樣的,炮製媳婦是一把好手,扯到政治嗅覺之類的就一般了,文國公這一說,她知道了事情不簡單,但不簡單在哪裡,一時卻琢磨不出來,愣住了,道:「誰盯上他了?」
文國公發了一陣火,有點疲倦地嘆了口氣:「哪裡現在就能看得分明,總之,你消停些罷,就算你看大媳婦不順眼,又何必連她弟弟一併遷怒上?你這婆婆架子,媳婦面前擺擺還罷了,那是未來的郡王,皇上都沒挑他的禮數,輪得到你挑?真惡了這門姻親,你難道還找得到第二個郡王女做媳婦不成。」
滇寧王在諸王中的地位超然,因為沐氏是異姓,雖有王爵,不屬宗室,實際行的仍是勛貴一套,朝臣們也把他看作勛貴,所以沐芷霏才能嫁給文國公世子為妻,做得宗婦,一般朱氏王女反而是不能的,至多嫁與不能承爵的其餘諸子。
這是朝廷為防宗室親王坐大威脅皇室之策,如同為防外戚而皇后皆從小官平民家選娶一般。
當今皇帝所立前後三任皇后的出身就都不高。
文國公夫人不是一味蠻不講理之人,聲氣就弱了,道:「那他上了這折辯,皇上怎麼說?」
「批了八個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文國公望著她問,「你說,這是怪罪的意思嗎?」
當然不是。
文國公夫人不響了。
不響歸不響,她心裡這口怨氣不可能就下去了,但也沒法子,只能盼望知道的人不多,這件事能儘快熄下去。卻事與願違,因為有一個宣山侯府的沐芷靜,很快在外面替她大力宣揚起來,話里藏話地譴責她不該欺負沐元瑜,看上去渾然一點不記得自己也不算清白。
沐芷靜其實當然不是不記得,她正是記得,才要這麼出頭踩文國公夫人。她知道沐元瑜到京的消息比沐芷霏要晚了幾日,是沐元瑜去看過沐芷霏以後這信才傳過來的,也正因如此,才令她有了沐元瑜跟著應該會來看她的順理成章感。
府里人很快也知道她娘家的世子弟弟來了,都來恭喜她,宣山侯夫人都問了幾句,且親自吩咐了廚房預備上幾道雲南風味的菜式,就等著沐元瑜過來。
但左等右等不見人來,連個消息都沒人送,好似根本不記得京里除了沐芷霏之外,還有她這個姐姐了一樣。
沐芷靜的臉上一日比一日無光起來。
她跟沐芷霏年紀最接近,最易生比較之心,也確實從小比到大,把積怨都比成了執念,這執念令她感覺自己再度落於沐芷霏下風的時候,頭腦一熱說了蠢話。
這蠢話一放,她原來還好主動上門找沐元瑜的,這一來就不能了----一府的人看著她呢,她的好名聲維持得並不容易,幹了這樣把自己架火上的事,沒個台階怎麼好下來?
同時她也害怕。
她不是不想亡羊補牢,面子雖然重要,沒有重要過娘家的嫡弟,不能得他支持,至少也絕不能開罪他。
但她已經犯了這個錯誤。
沐元瑜不可能不知道的----在場的可有文國公夫人,就算她不說,她帶的丫頭也會說,那沐芷霏就會知道,她拿了這個話柄,不可能捨得不去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