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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真有錢到這個份上,沐元瑜反而沒有多大的購買慾了,她也不太挑剔吃穿,給什麼吃什麼,有什麼穿什麼,當然以她的身份,再隨便所用也是第一等的就是了。

    今番出來逛街,樂趣就在個逛字。

    逛得正開心著,碰上了個熟人。

    李家的小國舅爺。

    他見著沐元瑜,眼睛一亮,打老遠就揚聲道:「呦,病好啦?!」

    沐元瑜不知他想幹嘛,收了人的禮,還是給了個笑臉:「國舅爺客氣,我不過得個小風寒,送了那麼份厚禮來。」

    李飛章極大氣地揮揮手:「兩根參而已,不值什麼!你們哥倆這是逛著呢?你們初來京里,我正也沒事幹,不嫌棄的話,我給當個嚮導----告訴你,京里有趣的地兒可多了,這棋盤街買買東西還成,若論別的,可沒意思。別怕,看你哥倆這嫩生生的樣子,那些不好的地兒我不領你們去,就去看看鬥雞怎麼樣?隨便玩兩手,這大冬日裡,好些戲耍不好弄,就這個還熱鬧些了。」

    沐元瑜知道,所謂鬥雞其實就是賭博,李飛章這樣的,玩的肯定不能小,上來就要拉著他們去賭,還說不好的地兒不領著他們去----那不好的地兒得是不好成什麼樣兒啊?

    她心生警惕,搖了搖頭:「國舅爺自去罷,我不愛看那啄得血淋淋的樣子,就在這裡逛逛很好。」

    「你一個男子漢,將來要接你父王衣缽鎮守邊疆的,怎麼能怕見血呢?」李飛章不罷休,攔著不走,硬找了點歪理出來說服她:「就兩隻雞而已,有什麼可怕的?你看一回就知道其中樂子了,對了----你是不是怕我害你?那不能夠,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男子漢大丈夫,誰記隔夜仇誰是孬種!」

    他說著,啪啪把胸脯拍得直響。

    沐元瑜搖搖頭:「我不怕血,也不怕你害我,」她指指跟在不遠處的刀三,「你還認得他罷?刀三哥這樣的,打你八個不成問題。」

    「就是!」沐元茂在一旁幫腔,「別想帶壞我瑜弟,再動歪心眼,照樣揍你。」

    「誰動歪心眼了?我好心好意要領你們去玩,」李飛章一臉冤屈,「真不想去就算了,我又不會勉強你們。那你們想玩個什麼?只要說出來,這京里就沒有我不熟不知道的。」

    沐元瑜道:「我先就說了,只想在這裡逛逛。」

    「這有什麼好逛的----」

    對話進入鬼打牆,沐元瑜道:「刀三哥。」

    李飛章見到刀三晃著膀子懶洋洋地邁開步子過來,立時舉手投了降:「好好好,你愛逛就逛,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人心。」

    悻悻轉頭要領著僕從離開,正和一個青袍官員撞了個滿懷。

    青袍至多五品,李飛章頓時要找著他出氣:「你長眼沒有?往誰身上撞呢?!」

    李飛章這樣的,算京城一霸,官員們大多都認得他,青袍官員喘著氣,拱了拱手:「國舅爺見諒,下官急著找沐世子傳詔,不留神國舅爺忽然轉身,所以冒撞上了。」

    聽說是找她,沐元瑜往那青袍官員面上看了一看,巧得很,正是那日接她請見表的那位,就上前笑道:「可是皇上傳我覲見?我不知道,出了門不在家,倒累得大人多跑腿了。」

    青袍官員喘定了氣,搖頭:「不是,是有御史彈劾世子,皇上讓把彈章抄了出來,讓世子看過後上書自辯。」

    他說著,從袖子裡把一份手書掏了出來。

    這不是正式詔書,可以不必行禮,沐元瑜滿心納罕地雙手接了過來。

    展開一看,正文起頭就是「臣敏劾滇寧王世子沐元瑜無人臣禮,跋扈不法,放縱無行……」

    沐元瑜只看到這裡,一陣風吹過來,把紙張吹得胡亂飄展,她小心折好合上,抬頭問李飛章:「你乾的?」

    李飛章也正斜著眼偷看呢,跟她的目光對上嚇一跳,立即道:「才不是!我要干還等這會兒?」

    沐元茂可不相信,瞪他:「不是你乾的還有誰?你剛才還想拉著我們去看什麼鬥雞,是不是還想給瑜弟添一樁罪名?!」

    鬥雞走狗不算罪名,但也真不是好人家的子弟會去流連的,李飛章回憶了一下自己先前的行為,登時露出了一個百口莫辯的表情。

    再要辯解什麼,沐元瑜已沒空理他,謝過青袍官員道了別,匆匆轉身去上馬車了。

    車聲轔轔中,沐元瑜重新打開抄錄的手書由頭至尾看了一遍。

    這個名叫「華敏」的御史一手好文字,她進京不過半個月,大半時間還在生病,硬是叫他安上了五大罪名。

    第一個就是悚目驚心的「無人臣禮」,裡面詳細論述了她如何當街欺凌了二皇子朱謹深;

    第二個是「跋扈不法」,說她如何當街毆打國舅;

    第三個是「放縱無行」,這個含糊了點,大意就是說她邊疆來的,沒規矩不通禮儀;

    第四個「奢靡無度」,說她買空了毛皮鋪子之事,栩栩如生地描繪了她走之後,那間鋪子如被洗劫過一般四壁空空。

    ----別覺得最後一點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御史就不會彈劾,御史這個監察的名號不是白給的,按朝廷制度,他們本身有任務指標,某年某月要彈劾多少人多少事,到期完不成任務彈劾不夠,這考核就要挨到他們自己身上了,所以有時候某大臣上朝時官帽戴歪了一點都能成個彈劾的理由,名頭就是「失儀」。

    沐元瑜捏著手書思索,沐元茂坐在旁邊,見著她的表情,不知怎地覺得自己不該去打擾,於是把滿腔納悶都憋住了。

    車行快到沐家老宅時,沐元瑜從沉思里回了神,向沐元茂道:「三堂哥,你先回家歇息吧,我再再出門一趟。」

    沐元茂問她:「去哪?」

    「十王府,」沐元瑜答道,「這裡牽涉上了二殿下,我不便自己折辯,須得去徵求一下二殿下的意見。」

    沐元茂點點頭:「好,那你早點回來,若有什麼不好的事,別瞞著我啊,我也可以幫忙想想主意的。」

    沐元瑜笑道:「好,不過沒大事,你不用擔心。」

    沐元茂還是帶著點擔憂下去了,馬車轉了向,再往十王府的方向而去。

    第50章

    再次進入十王府見到朱謹深時,他剛從前殿下了學回來,一本《禮記》隨意拋在桌角,他直身坐在窗下,左手裡執著一本半舊柔軟的棋譜,盛放黑白子的兩個棋罐都在他手邊,他另一手有點沉思地搭在棋罐邊上,一時伸手進去拈了個棋子出來,欲要往棋盤上擺放時,眼神微移,發現自己拈錯了色,又輕輕丟了回去。

    青玉棋罐里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沐元瑜就在這聲輕響中走了進來。

    打招呼行禮:「殿下安好,殿下吃藥了嗎?」

    領她進來給掀帘子的林安立刻向她投she感激的目光----好人吶!

    對比之下,朱謹深抬了眼,烏幽幽的眼神就顯得莫測了。

    「……」沐元瑜忙改口,「口誤,口誤,我只是想問殿下吃飯了沒,我這個點來,不知有沒有耽誤殿下用飯的時辰。」

    冤枉,她真沒想進來就討人嫌,純因林安老跟她叨叨藥的事,她進來前還說了,這時一順口就帶出來了。

    朱謹深放了下棋譜,道:「都沒吃。我這裡飯食口味清淡,你愛吃什麼,自己告訴林安。」

    沐元瑜囧了,這是當她來蹭飯的了?不過也難說----她街上逛了小半日,現在這個時辰來,可不正好卡上飯點了嗎?不然她也不會開口問朱謹深「吃了沒」了。

    解釋道:「不敢有擾殿下,臣此來主要是有件別的事要稟----請殿下過目。」

    從袖子裡把那封手書取出來,交給林安,林安遞了過去。

    朱謹深接到手裡,展開垂目掃過。

    沐元瑜很尷尬地立著,沒辦法,這件事她就是不占理呀,先前傳得官員們都知道時,朱謹深很大方沒跟她找後帳,可這下更好,索性成文了----口耳相傳和文字的力量不一樣,尤其這是正式彈章,是有可能變成節略上邸報的,那時她的光榮實績將隨驛站飛揚至天下州府----

    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朱謹深看完了,將文書壓到桌面,修長手指在上面點了點,問她:「皇爺抄這個給你,是叫你寫折辯?」

    沐元瑜小心地點點頭。

    「那你寫便是。」他好像不太當回事,偏了偏頭,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哦,你是不是沒怎麼讀過書,不會寫這個?那你怎麼不帶個幕僚一起上京----算了,我給你寫吧,你回去自己再抄一遍,別就這麼交上去了,皇爺認得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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