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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朱謹深瞥了眼她的手:「一事不二罰。」

    皇子殿下挺講道理的嘛。沐元瑜放心了,十下手板換既往不咎,這筆買賣其實划算。

    不想朱謹深接著道:「所以現在,就剩下你灌我藥這一件事了。」

    沐元瑜:「……臣是為了殿下的貴體著想。」

    就算她大膽了點,可既然是講道理的人,當知道她的好意,為這罰她不應該吧?

    朱謹深道:「不,你是為了自己不挨板子。」

    沐元瑜:「……」

    她對著朱謹深說實話,是沒來由的一種直覺,就是覺得對他這樣的人說虛的沒用,不如坦誠以待,結果事實證明,上位者想給下位者穿小鞋,那怎麼都能穿上。

    朱謹深望著她這樣,倒似心情好了點,勾了勾嘴角。

    這是沐元瑜頭回見到他臉上有疑似笑意的表情露出來,就算他嘴角其實還沾了點藥汁,沐元瑜也不由呆了下。

    她忍不住想,這位殿下笑起來完全不一樣,真好看啊。

    第36章

    打十王府出來後,已是暮色四合,冬日日頭落得快,再待回了沐家老宅,天便黑透了。

    沐元瑜和沐元茂各捧著一隻饅頭手回來,可把丫頭們心疼得不輕。

    春深院裡此時已歸置收拾得差不多了,鳴琴把兩人引到預備待客用的東次間裡,兩人上了炕,各據炕床一邊,把手伸在中間的炕桌上。

    沐元茂舒服地呼了口氣,完好的那隻手好奇地摸了摸炕上鋪著的猩紅毛氈,道:「我以前聽人說北邊人冬天都睡炕上,十分暖和,真的呀,這氈子都熱乎乎的。」

    沐元瑜「嗯」了一聲,問鳴琴:「有什麼吃的沒有?我和三堂哥都還沒用晚飯。」

    鳴琴忙道:「吩咐下去了,廚房裡有現成做好的,馬上就送來。」

    觀棋腳步急促地甩開帘子衝進來,手裡拿著兩瓶跌打損傷的藥膏,一邊忙忙往外倒,一邊心疼地直念叨:「世子在南疆長了這麼大,一根指頭也沒挨過人的,這可好,才進京叫人把手板打高了兩寸,京里的人真是太壞了。」

    鳴琴面上顏色也不好過,不過她穩得住些,沒抱怨出口,只拿過另一瓶,倒出來給沐元茂塗。

    很快,兩人的手包成了兩隻粽子。

    這時晚膳也上來了,幾個大食盒一放,一道道肉菜在炕桌上擺開。

    耽擱到這個時候,沐元瑜和沐元茂皆已是又累又餓,吃什麼都是香的,兩人挨打時都留了個心眼,伸的是左手,此時便也還湊合能自己用飯。

    正吃著,門外傳來女子的說話聲。

    沐元瑜聽著那動靜陌生,不像是自己這邊的丫頭,以為是老宅里原有的,咽了口飯,騰出空向鳴琴道:「我這院裡有你們夠了,不要別人進來,老宅的人還讓他們干自己的事去罷----怎麼了?」

    她忽然發現鳴琴和觀棋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觀棋氣呼呼地道:「世子,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這府里在咱們之先,還住進了別的人!」

    鳴琴想攔沒攔住,只好道:「你急得什麼,好歹等世子用過飯再說。」又向沐元瑜道,「不是什麼大事,世子別擔心,先用飯罷。」

    外面的動靜卻又大了點,且摻上了男子聲音,沐元瑜這哪裡還吃得安穩,向沐元茂道:「三堂哥,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沐元茂把筷子一丟:「我吃飽了,瑜弟,我們一道出去。奇了怪了,這是咱們沐氏的老宅子,什麼別的人能住進來?」

    兩人一起要下炕,鳴琴彎腰給沐元瑜穿鞋,抓緊時間解釋道:「是刀三他們巡視的時候發現的,前院後院竟各有一處屋舍先住了人,起初以為是主子們長久不在,下人們大膽住了進去,但一想又不對,便是原來放肆,知道世子進京的信也該偷偷搬出來了。近前一看人,穿戴不凡,卻是像個正經人家。再一問,方知是三姑奶奶婆家那邊的親戚,在這宅里已住了差不多有半年了。」

    這可真是件稀罕事。沐元瑜微微冷笑:「問了陳管家沒有,他怎麼說?」

    沐芷霏既是晚輩,又是出嫁女,雙親高堂俱在,從哪一條算起她也沒權利將老宅私自做主借人,且住了半年之久都不送封信到滇寧王府去請示一下。

    如此大事,陳孝安見了她,竟還不第一時間告知與她。

    鳴琴道:「陳管家很為難,說是三姑奶奶的意思,他知道不妥,無力抗衡。」

    這個管家不能要了。

    沐元瑜心中下了決斷,直接拋下另問:「三姑奶奶的親戚具體什麼來路?」

    鳴琴一邊抱了裘衣來給她披上,一邊道:「說是文國公夫人的娘家妹子一家子,那家老爺原在湖廣那邊某個州府里做知府,兩年前一病死了,拋下一家人沒著落,那家的太太就帶著兩個兒子並三個女兒進京投靠了文國公夫人,中間不知發生什麼故事,叫我們三姑奶奶兜攬了來,住到這裡來了。」

    兩兒三女----

    這人口可真不少,怪不得前後還占了兩處屋舍。

    沐元瑜掀簾出門,站到廊下,一陣寒冷晚風撲面而來。

    只見中庭里站著一男二女三個陌生人,年紀都不大,男子大約十七八歲,一身斯文氣息,看著像個讀書人,兩個姑娘則一個十四五歲,另一個還要小些,大約只得十二三歲,相貌皆十分秀麗,從穿戴上看,也是有底蘊的人家。

    這樣的怎麼會淪落到借住別人家宅子來了?

    見到她出來,男子很有禮貌地拱了拱手:「可是沐世子?在下姓韋,糙字啟瑞,先前本要拜見世子,不料世子蒙詔,在下晚了一步,只得現在前來,還請世子見諒。」

    沐元瑜攏了攏裘衣,笑道:「晚了一步,不是晚了半年嗎?」

    她此語一出,階下三人皆變了顏色。

    兩個姑娘立時都紅了臉。

    韋啟瑞質問道:「世子這是什麼意思?」

    沐元瑜看著形勢不對,這幾人還挺理直氣壯的,便仍舊笑道:「沒什麼意思,我不知這宅里先住了人,幾位前來,嚇了我一跳,所以和諸位開個玩笑。」

    韋啟瑞勉強重新露出笑容:「先前我們跟世子的護衛們已解釋了,聽說世子這邊不知道我家借住的事,我們也十分驚訝。所以天色這麼晚了,在下也不得不前來親向世子說明一番,以免生出誤會。」

    沐元瑜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請韋公子說罷,我洗耳恭聽。」

    她話說得和氣,但卻根本沒有請人入內的意思,韋啟瑞的臉色又不大好看了,當著這院裡許多下人的面,要說自己為何寄人籬下的事,真正的主家居然還並不知道,這怎麼說得出口?

    他一賭氣,直接道:「此事文國公府里沐大嫂子盡知,世子與大嫂子是一家人,更好說話,直接問她去罷。」

    這話一出,氣氛就僵住了,沐元茂忍不住,幫腔嘲笑:「嘿,你橫什麼呢?你自己說要解釋,叫你說了,你又不說,叫我們問別人去,那你來幹嘛的,就專程給我們兄弟使個臉子看?」

    韋啟瑞臉龐一下漲紅:「是你們沒有禮數----」

    「哥哥。」一旁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姑娘輕輕拉了他一把,而後盈盈福身道:「世子不要見怪,我哥哥性子急些,並無不敬之意,此事確實由沐大嫂子從中操辦,並非我家私自做主,世子如有疑問,盡可前去詢問。」

    沐元茂道:「你們是一家的?」

    韋啟瑞是成男,不好老叫未成年的妹妹頂在前頭,忍氣又開了腔:「是我二妹。」又指了指另一個小些的姑娘,「這是在下的小妹。」

    那小些的韋三姑娘一直在好奇地偷瞄沐元瑜,聽見提到她,方移開了目光,福了福身。

    沐元茂嘀咕:「怪不得呢,一般的說話不痛快,還是叫我們去問別人。」

    韋啟瑞:「……」

    他臉又拉了下來。

    沐元瑜問他:「韋公子前來還罷了,不知兩位姑娘所為何事?」

    天可都黑了,照規矩講,韋家這兩位姑娘實在不該選在這個時辰來拜訪初次見面的外男,哪怕韋啟瑞這個兄長跟著也不行。

    韋啟瑞自己顯然知道說不過去,臉色就擺不下去了,訕訕地道:「兩個小丫頭沒見過世子,想來給世子問個安。」

    沐元瑜懂了,大概她是被當西洋景看了。

    韋家這兩個小姑娘在這時代算將成年了,該守的規矩都要守起來,但在她眼裡其實還是兩個半大孩子,她對孩子的脾氣天然要好些,便沒就此多說什麼。

    只道:「按理,該請韋公子進去坐坐,只是----」她晃了晃自己的粽子手,「見駕時才受了罰,屋裡又剛安頓下來,有些亂糟糟的,實在不大方便,韋公子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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