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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沐元瑜沐元茂忙都躬身應了。

    皇帝遂站起身來,領人去了。

    沐元瑜見此,也就接著向朱謹深告了退。

    朱謹深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懨懨,看不出喜怒。

    而李飛章一見皇帝沒有親自監刑的意思,又活過來,立時又來糾纏朱謹深,叫他作假放水。

    沐元瑜覺得這場景實在可樂,耍賴耍出這個結果來,出門路過那木杖時,就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句:「果然此物方配國舅身份。」

    李飛章氣得拿手指往外點了點:「小子,你給爺等著!」

    沐元瑜早已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到廊下要走時,沐元茂把她拉著,嘿嘿笑道:「瑜弟,橫豎沒事,我們等等,看姓李的挨完大板子再走。」

    沐元瑜好笑道:「好吧。」

    兩人就等著,並不知道他兩個外人出去後,溫暖的臥房內已換了一番氣氛。

    此時林安要請李飛章出去受刑,李飛章只是不肯,賴著蹲在了床前。

    朱謹深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舅舅,你再裝瘋賣傻試試。」

    李飛章瞪大眼:「----殿下,你說什麼呢。」

    「舅舅若不懂,就出去。」朱謹深並無耐心跟他糾纏,閉上了眼,「我不管你想做什麼,只是你不要煩我。不然,我叫你什麼都做不成。」

    李飛章似個大馬猴般蹲在床頭,微微僵住,再要糾纏,朱謹深身上發散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寂氣息,令他怎麼也無法下手。

    錦簾掀開,一個小內侍小心翼翼地端了碗黑乎乎的藥進來:「殿下,藥熬好了。」

    林安忙接過來:「我來服侍殿下。」

    又向李飛章賠笑:「國舅爺,我們殿下還病著呢,您看----」

    李飛章站起身來,道:「我知道了。」

    他忽然利落起來,轉身就出去了。

    出去了也跑不掉,皇帝知道他的秉性,竟特意留了行刑的人下來,在外面守著。

    這可沒法了,李飛章掙扎不開地叫人按在了階下中庭間,木杖虎虎生風地揮打下去。

    「啊、哎呦,痛死爺了----」

    「輕點!哎呦----」

    李飛章的慘叫持續了挨打的全過程,打完了他就爬不起來了,有內侍過來要扶他,叫他一把甩開,奄奄一息地道:「有點眼色沒有,爺叫打成這樣了,哎呦,還不找個物事來把爺抬著,還叫爺自己走!哎呦,哎呦----」

    沐元茂在屋檐下鄙夷不已:「不過十板子就這個膿包模樣,真丟人。」

    沐元瑜贊同地點點頭,內侍打國舅,不可能下死手打,最多只是皮外傷,嚎成這樣真是太誇張了。

    李飛章不肯走,也沒人敢硬拉他起來,有兩個小內侍只得跑進旁邊耳房裡抬出個藤木長凳來,把呻吟不斷的李飛章抬上去,方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熱鬧看過解了氣,沐元瑜與沐元茂便也要走了,正此時只見旁邊簾幕一掀,林安端著藥碗走了出來。

    沐元瑜無意扭頭一望,只見那藥碗冒著微微的熱氣,內里盛著大半碗黑乎乎的藥湯,竟似乎是沒有動過。

    林安越過她,下了階就要往旁邊的地上潑,沐元瑜忙搶上兩步握住他的手腕:「這藥殿下沒用?怎麼就要倒了?」

    林安本為這藥愁眉苦臉,擔著心事,沒注意她還沒走,唬了一跳:「你幹什麼?!」

    旋即才反應過來,躲開了她的手,白了她一眼道:「不關你的事,不敢勞世子費心。」

    不關她的事就怪了,朱謹深沒找她麻煩----十下手板這點懲罰其實不能算,那就沒必要裝病,既不是裝病,那太醫開的藥就該喝了,倒了算怎麼回事?

    他不喝藥,病就不能好,若不能好,這回病的源頭可是從她來,她又能落著什麼好?

    沐元瑜道:「我關心殿下啊,可是殿下嫌這藥苦,不愛喝?」

    林安不樂意道:「世子瞎說什麼,殿下又不是小孩子,怎會如此。」

    沐元瑜不跟他囉嗦了,外頭這麼冷,再耽擱片刻藥該涼透了,她就直接問:「殿下是不是應該喝這藥,但是不肯喝?」

    林安猶豫片刻,點了頭。

    沐元瑜重新伸手去捏他的手腕,另一手藉機穩穩地取走藥碗:「給我,我試試。」

    林安手中空了,在冷風裡愣住:「……嘿,你試什麼呀!」

    眼瞧著沐元瑜動作飛快地已進去了屋裡,他忙追上去。

    沐元瑜進去臥房一看,裡面靜悄悄的,人都已散光了,只有朱謹深躺著,綾被安穩蓋到下顎處,閉著眼,面上的紅暈比先又艷了些。

    聽見腳步聲,他眼也不睜,冷道:「林安,你膽子大了,又來囉嗦什麼。」

    沐元瑜輕聲道:「殿下,是我。」

    朱謹深眼皮一顫,睜了開來。

    「你怎還未走。」又一眼見到她手裡的藥碗,「多管閒事,拿走。」

    他雖冷顏以對,但沐元瑜不知怎地並不怕他----大概扒過他的褲子以後她在心理上微妙地有了種上風感,也不太覺得對他陌生,堅持走到床前笑道:「殿下,你生著病,怎麼好不吃藥呢?那病怎麼能好起來。」

    「怎麼好不起來。」朱謹深看上去很不耐煩,「不是大事,捂一捂就好了。」

    沐元瑜無語,一般人受了寒也許捂一捂發了汗確實就好了,但這位病秧子殿下很顯然不具備這樣的體魄,只從他臉上的暈紅便可看出他的症狀又沉重了些,這樣還扛著不肯吃藥,怎可能不藥自愈?

    她勸道:「殿下,你病著不難受嗎?把藥喝了,總是好得快一些。」

    「有什麼好不好的。好起來也不過那樣。」

    朱謹深看上去更不耐煩了,似乎恨不得沐元瑜趕緊走人,不要煩他。

    林安原也要過來拉沐元瑜出去,但他聽了兩人這兩句對答後,反而遲疑住了,不再動彈。

    ----他家殿下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喊他過來攆人。

    還屈尊跟這個邊疆來的膽大包天沒有禮數的土霸王說這些話。

    這兩句話聽上去沒什麼了不起,但林安知道,這是實話。

    如果是李國舅在這裡,絕不可能聽到的實話,殿下只會要麼客氣糊弄要麼直接攆人。

    沐元瑜不知道這許多,鑑於朱謹深的病是拜她所賜,他再不耐煩,她也有的是耐心,繼續勸道:「怎會一樣呢?身體好了當然人要舒服多了。我知道這藥不好喝,但已經半溫了,殿下屏住氣,一口就能喝掉,苦也只苦這一時。」

    朱謹深道:「你怎有這許多廢話。我喝不喝藥,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呀。」沐元瑜笑道,「國舅爺在外面的叫聲,殿下聽見了吧?殿下若不喝藥,病好不了,那大板子就得敲到臣身上了。」

    林安撓帘子瞪眼:這土霸王真蠢!在外面明明講是關心他家殿下,就算是假的,這個話聽上去也更好聽吧?!

    有這麼勸人的嗎?哼,就是把你的屁股打爛,殿下也不會心疼的----

    朱謹深果然扭開了頭去,把眼都重新閉上了:「我不喝,你出去。」

    他沒再聽到說話,過片刻,忽然覺得有微涼的瓷器碰到了他的嘴唇。

    他一睜眼,只見那藥碗已抵到了他唇邊,再往上看,沐元瑜狀似不大好意思地沖他笑:「殿下,臣只有一隻手方便使喚,您別亂動,藥灑在被子上就不好了。」

    朱謹深:「……」

    他冷冷望向帘子邊的林安,道:「你----」

    他一開口,苦澀的藥汁就流入了他口中。

    林安一隻腳提起,欲動不動,快把自己糾結死了----這土霸王敢給他家殿下灌藥自然是膽大妄為,可、可殿下能喝藥也是極好的事呀!

    他沒膽子灌,有人敢,他做什麼攔呢?反正不是他灌的,殿下要算帳第一筆帳也不是算他頭上。

    林安想著,於是就----轉頭專心地去數帘子上的五福花紋了。

    沐元瑜其實做好了朱謹深掙紮起來打翻藥碗的舉動,但這位殿下大概如外表一般,十分好潔,不能忍受黑糊糊的藥汁灑在身上的感覺,他的眉頭深擰著,居然順著她的姿勢把藥喝完了。

    沐元瑜鬆了口氣,旋即:「嘶----」

    她放在旁邊的那隻已腫成一隻饅頭的手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遭了報復,但這報復跟十下手板一樣,都不是正經結仇會有的手法,她便仍不畏懼,把手拿到朱謹深眼前晃了下,皺著臉還跟他確認了一下:「殿下,先前臣冒犯殿下的事,算兩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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