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小翠忙點頭。

    「她還問了話?」

    小翠又點頭。

    夠了,答案很明確了。

    王妃這是放了風,又令身邊人去探探外邊的風向如何了吧。

    柳氏這一遭,如牆倒眾人推,再無生理了。

    哈,她心倒大,居然敢把主意動到王妃的管家權上去,這小賤人來得晚,是沒有見過王妃的手段。

    孟夫人想到某些往事,心內不由顫了顫----其實在這漫長的二十來年中,滇寧王妃沒有出手對付過她,照理她不該懼怕滇寧王妃。

    但滇寧王妃對付過滇寧王。

    孟夫人那時初進府,親眼見到滇寧王夫婦因納她反目,滇寧王妃拿著棍子攆了半個王府,狠狠揍了滇寧王一頓。

    那是真揍,過後好長一段時間滇寧王妃不許滇寧王進門,滇寧王只能到她這裡養傷,她給上的藥,滇寧王背上那兩道青紫紅腫的棍痕,孟夫人這輩子都忘不掉。

    太可怕了,悍婦把懦弱丈夫壓倒的不是沒有,可哪家敢拿棍子這麼打,滇寧王還不是一般男人,他那時已經封了世子了!

    孟夫人打那時起種下了對滇寧王妃的深深畏懼,滇寧王妃極厭惡她,但滇寧王妃的厭惡表現形式與一般正房不同,她不找孟夫人的麻煩,而是找滇寧王的。

    找一回,孟夫人的畏懼深一層。

    滇寧王妃連夫主都不怕,收拾她一個小妾還不跟玩兒似的?

    柳夫人好日子過夠了,看著滇寧王妃如今年紀大了,火氣消了,像個慈和的老太太了,居然敢去招惹她,哈哈。

    孟夫人想一想,就直接失聲笑了出來。

    小翠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夫人都這麼開心了,還不放賞?

    總算這回孟夫人沒再叫她失望,樂夠了,從手上捋下個戒指給她:「拿著,你這份做事的心還是可用的,別偷懶,再有什麼消息,知道了及時來報。」

    小翠大喜,忙不迭地接了過來,脆生道:「是,謝夫人賞,婢子一定用心!」

    丁香這時也正在榮正堂里稟報。

    這閒言幾乎是一夜之間傳起來的,以至於滇寧王妃知道的也並不比孟夫人早。

    與孟夫人不同的是,其一,滇寧王妃知道這確有其事,只是誇大了些----柳夫人吃了豹子膽也不至於一下把步子邁這麼大,搶上管家權了,但她有意染指一點家務是真的。

    其二,滇寧王妃知道不是她放的流言。

    這就奇怪了,源頭在哪?目的為何?

    滇寧王妃沉思片刻:「去看看世子下學了沒有?回來的話請過來。」

    丁香應一聲去了。

    許嬤嬤低聲道:「娘娘疑心是哥兒做了什麼?」

    「那倒不是,瑜兒不至於這樣無聊,便做了,也不會不與我說。」滇寧王妃道,「我想她是不是不留神讓別人套了話去,讓人覺出行跡,鬧了這場事出來。」

    柳夫人究竟為何一下子失寵得這麼厲害,王府里想知道的人可不少,假使有某個格外有心的人想起從沐元瑜那裡探聽,是有此可能的。

    很快,沐元瑜過來了,她剛下了學,外頭的大衣裳還沒換,進來給滇寧王妃行禮問安。

    「母妃找我?」

    滇寧王妃招手叫她到身邊來:「有點事問一問你。」

    就把流言說了,沐元瑜一日文課武課輪轉,還跟著通譯學暹羅話,時間塞得滿滿的,還沒聽到這些,愣了愣道:「除了母妃,我再沒告訴旁人。」

    許嬤嬤柔聲道:「哥兒再細想一想,可有什麼人拐彎抹角地來和哥兒問過?」

    沐元瑜認真回憶了一下,肯定地搖頭:「沒有。」

    她說沒有就是沒有,滇寧王妃當即信了,道:「好了,也沒什麼事,你跟先生們學了一天,該累了,快回去歇著罷,叫丫頭們給你捶捶肩。」

    沐元瑜笑道:「我不累,我就在母妃這裡坐坐,幫母妃分析分析,一會兒和母妃一起用飯。」

    滇寧王妃笑了:「好,都依你,你前兒說那栗子側耳燉的雞湯鮮美,今天廚房又做了,放的料都和前兒一樣,你等會可多用點。」

    沐元瑜想想那道雞湯的美味,笑眯眯點頭:「好,多謝母妃想著。」

    然後她在滇寧王妃身側坐下,就琢磨起正事來。

    怎麼說呢,在孟夫人看來,散播閒言的幕後真兇很明確,在沐元瑜看來也是一樣的。

    只是這個真兇的人選不一樣。

    當日在場的可以視為三撥人馬,柳夫人及結香是一撥,沐元瑜及背後的滇寧王妃是一撥,滇寧王是另一撥。

    柳夫人自己不可能往已經岌岌可危的自己身上踩一腳,沐元瑜和滇寧王妃沒幹,那剩下的,套句台詞: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之後,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唯一的答案。

    沐元瑜點點下巴,自語:「父王想什麼呢?」

    雖然推導出了這個結果,但再往回追溯動機卻有點難,滇寧王要給妾室難堪,還需要這麼迂迴?

    「不一定是你父王。」滇寧王妃道,「還有柳氏呢。」

    柳氏真不可能自黑嗎?未必。

    三十六計里,有一招出名的叫苦肉計。

    這個消息一放出來,孟夫人一定會踩柳夫人踩得更沒顧忌,柳夫人的日子會更難過,難過到觸底的時候,是不是有可能勾起滇寧王的憐惜從而反彈了呢?

    畢竟柳夫人心裡清楚,結香多嘴的那句話,並不如外界傳聞得那麼嚴重。

    沐元瑜就又摸摸下巴:「母妃說得有道理,不過----?」

    滇寧王妃很懂她的未盡之意,接話笑道:「你是想說柳氏不一定有這個能力?」

    沐元瑜點點頭。

    柳夫人受的這個「寵」,是如金絲雀一般的「寵」,打個不那麼恰當的比方,有點像寶玉,吃穿用度全是一等一,這上面怎麼靡費都成,但真想干點什麼事,他幹不成。

    說得明白點,柳夫人要是能幹成,那恐怕她這個寵妾的位置也該保不住了。

    滇寧王妃頜首:「你想的很是,所以我才一時費解住了,找了你來問。」

    滇寧王有能力而無動機,柳夫人有動機而無能力,沐元瑜又沒有外泄,這事眼下還真成了謎團一般了。

    謎團就謎團,滇寧王妃和沐元瑜有個一樣的優點:心寬。她只在一件事上著緊,就是兩個嫡親的女兒,沐芷媛已經成家生子,她餘下的心力就全放在了沐元瑜一人身上,想來想去,小妾們鬥法,應該怎麼也扯不上女兒,就一揮手:「行了,想不出頭緒,就先放著。」

    當然也不是全然不管,滇寧王妃還是命人出去排查,看能不能找出流言的源頭,同時也下禁令不許下人們再胡亂傳說。

    她治家多年,這個威信還是有的,幾個管事娘子們分頭往各處誡飭了一遍,流言就漸漸熄了下去。

    但這新的一年似乎註定多事,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再隔得幾日,另一樁爆炸性的流言橫空出世,以更猛烈的力道攪動得整個王府風雲再涌。

    時隔十二年,滇寧王終於宿在了柳夫人之外的妾室屋裡。

    拔了這個頭籌的是佳意院的葛姨娘,有丫頭親眼看到葛姨娘接天神一樣把滇寧王接了進去,這其實不能算流言,而是事實了。

    這件事帶來的第一個最顯著的變化是,雲南春來早,許多花木都比別處更早地綻出了新綠的嫩芽,一派春發欣榮之意,而後院的侍妾們則更激進,在服飾上直接邁過了春,進入了夏。

    「夫人,您是沒見著,那個婉姨娘,半邊胸脯都露在了外面,一片白花花的,婢子真是----」小翠捂著臉,表情又鄙夷又興奮,「真是沒眼看。」

    「你說那個婉紅?」

    小翠點頭。

    孟夫人撇嘴:「她算什么姨娘,誰給封的?你叫聲姑娘就得了,別瞎起鬨。」

    小翠傻笑:「婢子不懂,都是跟著別人叫的,聽說,柳夫人沒進府之前,就數這位婉姨----婉姑娘最得寵了。」

    孟夫人握著茶盅回憶了一下:「倒也不錯。不過,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黃曆了,況且她也就得寵了不到一個月,很快叫柳氏擠得影子都瞧不見了,如今也是白折騰。」

    小翠眨眼:「夫人,這是怎麼說?」

    孟夫人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就是使力不使心,明擺著的事還要人點撥,我問你,那婉紅都多大了?!」

    這幫妾室們可都失寵了十年以上,婉紅當年就算是個二八少女,拖到如今也快三十了,就以色侍人的妾室來說,這個年紀實在已過了職業生涯的輝煌期了。

    小翠明白了一下,跟著又糊塗了:「但前天晚上有幸伺候王爺的葛姨娘年紀也不小了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