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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靠不住的找了沒用,靠得住的又不能找,結香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好一會終於又想出來一招:「實在無法的話,夫人請個大夫來瞧瞧----?」

    這是讓柳夫人「病」了。

    柳夫人心中一動,這倒不失為一個對策。

    指個胸悶心悸的由頭,請大夫來開個太平方,滇寧王聽到了,若憐惜她自然會來看一看,若不來,她就順著這由頭「病」得更重一些,不用出院門,短時間內至少也不用出去受孟夫人的嘲笑。

    她慢慢點了點頭:「可以一試----不過現在還是罷了,後日就要開祠堂祭祖了,這時候我請大夫熬藥的,沒得讓人覺著晦氣,待過了這個年罷。」

    結香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夫人往日何等榮寵,一朝出了點錯,竟連請大夫這樣的小事都要小心翼翼地算著時候。

    怕惹柳夫人傷情,她硬忍了回去,鼻音濃重地道:「是,都聽夫人的,婢子這回一定不自作主張了。」

    柳夫人哪裡看不出來?微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盛寵----

    呵,這所謂的「盛寵」,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其中滋味了。

    人心各異中,很快到了除夕這一日。

    一大早,滇寧王府三間朱紅正門大開,里外簇簇一新,沐氏主支旁支們的子弟陸續到來。

    滇寧王於神殿前先擺了香案,設了爐瓶,與滇寧王妃領著沐元瑜向北而跪,遙拜過天子之後,方再往祠堂方向而去。

    在宗祠大門前遇見了前來的沐二老爺一家,沐二老爺臉色一冷,看也不看滇寧王,昂首進門,沐二夫人默默無語地跟在其後,再後面,沐大沐大夫婦猶豫片刻,見沐元茂沖滇寧王躬了身,便還是跟著行了禮,只是隨後便忙跟上了沐二老爺。

    沐元茂落在最後,不過月余不見,他看上去竟似沉穩了些,沐元瑜著意往他腦門上望了望,只見他額角上只還有一點淡淡的痕跡,不細看看不出來,大約再過一陣便能完全褪去,心下鬆了口氣。

    沐元茂自己伸手摸摸額角,沖她比了個藥瓶的手勢,又豎了個大拇指,表示「藥很好用」,這兩個動作一做,他那點沉穩頃刻沒了,又變成沐元瑜熟悉的那個跳脫三堂哥,沐元瑜忍笑,會意地回了他個眼色,沒有開口同他搭腔。

    進入宗祠正堂,擺在最前列最居中尊貴的位置不是沐家先祖的遺像,而是一面形如筒瓦、精鐵鑄造的劵書,上面以金漆填字,工整地列滿了劵面。

    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金書鐵劵了,沐家先祖是開國功臣,這一面鐵劵的內容一開頭就是「開國輔運」,含金量和分量都是十足十。

    民間傳說里有金書鐵劵可以免除死罪的傳說,沐元瑜逮著機會仔細看過,發現真有----除謀逆不宥,其餘若犯死罪,爾免三死,子免二死,以報爾功。

    滇寧王敢膽大包天玩出一套以女充子的把戲,可能多少有家裡這面護身符給兜底的緣故。

    祭祖正式開始,儀式肅穆而冗長。

    沐氏繁衍至今,人丁算得興旺,不過不少在外地,路途太遠趕不過來,能來的大致把內外堂廳廊檐填滿了,沐二老爺失了王位,但他血脈極近,在祠堂里的排位也很靠前,連帶著沐元茂和沐元瑜也隔得不遠,不過沐元瑜作為下一代沐氏的領頭人,祭祀中的許多流程都少不得她,不能分神,沒法背著沐二老爺與沐元茂多交流什麼。

    及到禮畢,王府里備了合歡宴,招待前來祭祖的族人們,這合歡宴沐二老爺參不參加就要看情況了,早期他是絕足不來的,後來慢慢火氣下去了些,若有族人苦留,他也能賞點薄面多呆一會,但今年恐怕是難了。

    果然,任憑族人上來搭話,沐二老爺只是冷麵搖頭,很快領著一家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族人中有耳目靈敏的已經知道這對老兄弟是又鬧起了齟齬,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了,大節下提多了未免壞氣氛,便都裝了個若無其事,熱熱鬧鬧地吃了宴,各自告辭散了。

    第20章

    祭祖過後,年節的熱鬧正式拉開序幕,到滇寧王這個位次上,不用再出門去給任何人拜年,只是安坐府中,候著一波又一波的親戚友朋來向他行禮拜賀,他有見的,也有不見的,有留戲酒留戲的,也有見一面就打發了的,因覺得沐元瑜如今大了些,還算拿得出手,凡見人時大半時候便都把她叫出來一道陪著,連著好幾日,把沐元瑜累得不輕。

    雖然不用她具體伸手幹什麼,但老實說,就單聽人不停地誇她,然後據此給出合宜的賓主盡歡的回應就挺累人的,更別提滇寧王還很熱衷像那天張楨來那樣,抽冷子考她個什麼,她要表現不錯,客人當然又得夸一波,滇寧王就要淡定表示「這很尋常,沒什麼了不得」,於是客人再加把勁猛烈地夸回來。

    這種應酬不累身,但真很累心。

    好容易消停了點,沐元瑜去找著滇寧王妃撒嬌:「母妃,我這幾日好辛苦,父王太能折騰人了。」

    滇寧王妃這幾日也沒少見人,聞言攬了她笑道:「叫你跟在我身邊,你不要,偏著你父王去,你怪誰來。」

    沐元瑜蹭她:「從今日起,我都陪著母妃,哪也不去了。」

    要說自在,她當然在榮正堂里更自在些,不過父女感情也需要維繫維繫,滇寧王使人叫她,她不能不去。

    許嬤嬤在一旁笑個不住:「瞧我們娘娘,還跟哥兒吃起醋來了。」

    滇寧王妃捏捏沐元瑜的臉:「好,你說的,你父王再使人來叫你----」

    「娘娘。」

    丁香衝進來,有點急促地喘著氣。

    許嬤嬤知道她是去廚房取給滇寧王妃燉的花果杏仁湯的,此刻見她兩手空空地回來,出聲問道:「怎麼了?娘娘的湯還沒有好?」

    丁香眼神發亮,道:「湯好了,但是我不小心,摔在地上給弄灑了。」

    這不是什麼大事,但丁香的模樣明顯不對頭,許嬤嬤有點哭笑不得:「灑了湯你還有功了!你看你什麼樣子。」

    「嬤嬤,不是,」丁香平了下氣息,忙道,「不是我弄灑的,是水芹和小翠,她們在廚房打起來了,我沒來得及閃躲,讓撞上了,所以灑了。」

    滇寧王妃在座椅里直起身來,抬了抬眉毛:「怎麼回事?」

    丁香細說起來。

    原來她去廚房拿湯,柳夫人的丫頭水芹和孟夫人的丫頭小翠正好也在那裡,柳夫人說是這幾日有些食欲不振,來要一些開胃的點心小果,孟夫人那邊則說是年節里連著吃宴,大魚大肉有些傷著脾胃,食慾也不好了,也要一些清淡開胃的小點。

    兩邊都看上了一道蜜汁山楂。

    山楂不是什麼稀罕物事,不過當時已經做好的只夠一碟,廚房便請後來的小翠等一等,馬上現做。

    小翠卻不願意,說孟夫人立等著要,讓水芹等,水芹先來的,柳夫人的位份又不比孟夫人低,便不肯吃這個虧,兩人在廚房槓上了。

    槓著槓著,動起手來了。

    丁香----咳,其實兩個丫頭沒人敢拉扯她,但她自己看熱鬧看得太入神了,沒想起來往邊上站站,結果不留神遭了池魚之殃。

    「娘娘的湯廚房現在已經重新燉上了,我想著她們打架的事要稟報娘娘一聲,所以趕著先跑回來一趟。」

    滇寧王妃向許嬤嬤嗤笑一聲,道:「你看,這才幾天,就按捺不住跳出來了。」

    許嬤嬤笑回道:「孟夫人心頭這口氣,也是憋得久了些。」

    「都是閒的。」滇寧王妃乾脆道,「孟氏慣能攪風攪雨,這把年歲了還不安分,前陣兒給二丫頭出的那主意還罷了,總是二丫頭受了屈,眼下還不消停,攪合了人家不夠,在自己家裡也攪合起來了。」

    咦?沐元瑜奇道:「二姐姐去二伯父府里那麼鬧,是聽了孟夫人的話?」

    她就說麼,沐芷芳做事一般不是那個風格,直接把施表妹找出來臭揍一頓,再去找沐大奶奶當面大鬧,說不準連沐大奶奶都要揍一頓才像她會幹的。

    滇寧王妃道:「我只是一猜,不過多半如此,二丫頭可沒腦子想出那主意。」

    沐元瑜好奇地追問了一句:「那母妃知道現在二伯父府上如何了嗎?」

    祭祖時雖見了一面,然而從頭到尾都沒能跟二房的人搭上一句話,那邊後續如何,她還沒機會打聽。

    「能怎麼樣,二老爺那個脾氣,連王爺都沒什麼法子,還能叫二丫頭挾制住了。聽說是把二太太惹禍的那侄女落了胎,送回家去了,別的仍舊照常罷。不過,」滇寧王妃搖了搖頭,「經了這一番往來鬧騰,那府里的矛盾叫翻到了明面上,以後要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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