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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滇寧王目光讚許,又問:「你聽四位皇子事,有何心得?」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沐元瑜的表情跟著莊重起來,回道:「孩兒覺得----好愛我母妃啊。」

    極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個挺矜持的人,不這樣奔放地直抒感情,滇寧王冷不防聽到這麼一句,登時把牙都酸倒了,嘴角直抽:「你----」

    沐元瑜仰頭沖他眨巴眼:「父王睿智勝我十倍,應當不用我多嘴解釋吧?」

    這四個皇子的現狀,沐元瑜再一細想,就覺得挺唏噓的:怎麼說呢,有娘的孩子就是好,四皇子最年幼,還不滿十歲,然而孝順的名頭已經先刷起來了;三皇子差一點,但起碼沒人說他壞話;頂上兩個都沒見過生母的兄長卻是一般的倒霉蛋,一個腦子不好,一個品行不端,還都自帶了天賦屬性----體弱,就這樣還不團結,還要揮霍著本就不豐裕的血條互掐,哪天掐見了底,底下的弟弟們就該撿個現成便宜了。

    滇寧王當然懂這層意思,女兒這般機靈,他原該夸兩句,偏偏她用這種方式說出來,滇寧王先倒了牙,跟著那股酸勁又酸到了心裡去,結果只剩了一股沒好氣:「都是叫你母妃教壞了!」

    滇寧王妃性情外放,是能摟著沐元瑜講出「娘的心肝兒」這種體己話的,滇寧王作為一個在這時代比較典型的嚴父,就絕不是這個路數。

    他以前要表現對沐元瑜的寵愛,都是直接賞這賞那,所以沐元瑜的小金庫正經挺豐裕的,沖這一點,她覺得包容一下滇寧王的更年期不算虧本,笑嘻嘻地回道:「父王也要兒子表達一下?」

    滇寧王揮手不迭:「去去去,誰稀罕你!」

    沐元瑜從善如流地去了。

    留下滇寧王對著她的背影運氣:----居然真去了!

    所以他不樂意見這倒霉孩子呢,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的時候又聽了,越大越不好管教,但偏偏正經事上又十分清明,聞一知三,一些兒多餘的神不要他煩憂。

    滇寧王第無數次心情複雜地想:這要真是個兒子,他還愁什麼----

    可惜,她不是。

    第19章

    張楨這一來如過客匆匆,在滇寧王府的層面上說,什麼影響也沒有,倏忽便過去了。

    隔得一日,滇寧王妃看完了小外孫,車駕於傍晚時分順利返回。

    這兩日府中事物一切如常,滇寧王妃走前已做好了周全的安排,一應年節籌備有條不紊地進行,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掩藏在這其下的不妥,是又過了三五日之後才被有心人察覺了出來。

    挺簡單,但又挺不簡單:前後加起來,滇寧王已有足足五日沒有踏入清婉院的院門。

    冷冬時節,後院裡的人心卻為此悄悄燥熱浮動了起來。

    侍妾們互相串門的頻率漸高,孟夫人的居處門檻一天之內被三撥人先後造訪。

    來意都差不多,無論開場白是什麼,最終落點都殊途同歸----柳夫人是不是失寵了?

    這一天來得有點突然,沒有預兆,讓人難以相信,但細一想,又好像很順理成章。

    柳夫人受寵已經超過十年,這個時間非常漫長,漫長到了眾人都已經產生她將受寵一輩子的無望感覺----這無望是針對滇寧王原有侍妾的心情來說。

    但,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柳夫人過了好幾個「千日」的好日子,她的面龐依然清婉動人,因為保養得宜,嘴角眼尾沒有絲毫痕跡,可不能否認,她的年紀確實已經不再鮮嫩了。

    滇寧王如果對她產生厭倦,是一件太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孟夫人心裡本已如貓抓一般,再被侍妾們一攪和,更加難以按捺,但可惜的是她也沒什麼門路去打聽其中的切實問題。

    她與柳夫人勢同水火,不可能願意紆尊降貴主動踏進清婉院的大門問柳夫人本人,要是平常吧,還好乘著早上去榮正堂請安時打探一下,但現在時近年底,滇寧王妃平時就不樂意多見底下的妾室們,借著年節忙碌的由頭,索性把她們這陣的請安都免了,她也沒法上門。

    至於孟夫人自己本身得力的人手,柳夫人受寵若斯都栽培不出什麼勢力了,何況是她?

    一群女人只好坐在後院裡胡猜,同時瞪大了眼望著等著,此時時日尚短,還不那麼好說,因為滇寧王沒進清婉院的門不錯,但同時也沒召其餘侍妾,只是歇在前院書房。

    這個霧裡看花似的狀況使得侍妾們暫時還不敢做多餘的事,也不敢冒犯清婉院,只是清婉院外,一直在路過的丫頭們多了些。

    院內。

    結香臉色蒼白,神情又慚愧又後悔又憤怒:「夫人,都是婢子的錯,婢子愚蠢,害苦了夫人。」

    柳夫人的臉色也不甚好看,但沒有發怒,只是道:「罷了,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了,順其自然罷。」

    結香的淚珠迸出來,膝蓋一軟跪下去:「夫人,您去跟王妃娘娘稟報,就說我不安分,把我攆出去罷!」

    柳夫人輕蹙了下遠山般的黛眉:「不要胡說。」

    結香眼眶通紅,哽咽道:「夫人,我沒胡說,我胡言亂語惹怒了王爺,您明知如此,還什麼都不做,對婢子沒有任何懲罰,王爺看在眼裡,心裡要怎麼想呢?」

    柳夫人道:「如何沒有懲罰,我不是已經說了,罰你一年的月錢,降成二等。」

    「但我還在夫人身邊,王爺如今不來,很顯然並不滿意。」結香的淚珠砸在地上,「夫人,您不要為婢子一個卑賤下人惹怒王爺,婢子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夫人能保婢子到今日,婢子已經很感激了。」

    柳夫人沉默片刻,反問:「你能擔保,我攆了你出去,王爺就能回心轉意了?」

    結香:「……」

    這她哪裡敢保證?她要是能掐滇寧王的心意掐那麼准,那天也不至於一句話把滇寧王惹得抬腿就走了。

    柳夫人嘴角微動,露出了一絲苦笑:「既然不知道,就不要亂出主意了。固然你行事莽撞,但也有我心意不堅,有妄想叫你看了出來之故,非你一人的過錯,如今叫我拿你填坑撒氣,又有什麼意思呢?」

    結香感激無盡,伏地嗚咽得停不下來。

    拿下人撒氣頂鍋的主子還少嗎?別說這事確實是她惹出來的,就是下人本無過錯,被遷怒吃掛落的也大有人在。像柳夫人這樣是非分明寬容溫柔的主子,才是罕見。

    柳夫人彎腰扶她:「好了,別哭了,就算王爺從此不來,王妃不是個會作踐人的性子,我若受了旁人欺辱,去求王妃做主,王妃也不會坐視不理,日子照樣過下去就是了。」

    這旁人特指孟夫人,柳夫人再失寵,她身上有夫人品級,只要不是她本人太懦弱到提不起來,那普通侍妾就欺負不著她。

    「怎麼算『照樣』呢?」結香急了,忙胡亂抹了把眼淚抬起頭,「您就看院子外面那些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們,這才幾天,她們已經踩了上來!夫人金玉一樣的人,怎麼能受這個羞辱,婢子絕不甘心!」

    「那你又能如何?」

    結香猶豫著道:「王爺一直歇在書房,並沒召見別人,也許還有緩和的餘地,夫人是不是燉一道暖身的湯水----」

    這是妾室們邀寵常用的手段,不算別出心裁,但她不太敢說下去,實在又怕自己出錯了主意。

    柳夫人沉思了一會,搖了頭:「----有些行險,如果王爺不肯見我呢?如今外面那些人還並不確定王爺的心意如何,我這一去,如有不諧,就等於告訴她們了。」

    結香想一想也是這個理,心焦不已:「那要怎麼辦才好?您和王爺間總這麼冷淡,更不是事啊。要麼,世子那邊----」

    滇寧王是這座王府至高無上的天,有臉面有能力左右他決定的人太少了,滇寧王妃算一個,但滇寧王妃的地位太穩了,底下的妾室們無論怎麼鬧,都威脅不到她,她用不著使什麼抬一個壓一個的手段,那就沒必要理會柳夫人。

    再就是沐元瑜了,不管怎麼說,王爺冷淡這位小世子的時候,她們總是努力幫著說過話的----

    「這個念頭絕不要有!」柳夫人的聲色立即嚴厲起來,「你忘了我和你再三說過的,不要管世子的事。如今王爺只是不再來這裡而已,尚沒有降下任何懲罰,你膽敢拉扯世子,後果就不一定如此了,哪怕這裡就此一直冷落下去,也不要動世子的念頭!」

    結香嚇了一跳,忙道:「是,夫人不要生氣,婢子也是一時急糊塗了,夫人先前說的話,婢子都記著的。」

    柳夫人的臉色方緩了一點下來:「這樣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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