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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生男生女天註定,王爺也沒特權。

    其實滇寧王現在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便是滇寧王妃也不大清楚了,他當年遇刺時腹部挨了一箭,有些傷著了腎,便是為著這個大夫給了不便近女色的醫囑,早些時候滇寧王妃還時不時關心一下,但隨著時日推移,滇寧王的狀況一直不見好轉,脾氣都為此漸漸古怪起來,滇寧王妃察覺出來,便不好再去過問了----哪個男人受得了被人老打聽「你現在還行嗎」?

    反正擺在明面上的狀況是,打從沐元瑜出生以後,整整十二年,王府再無新生命誕生。

    當然,事關男人尊嚴,滇寧王不太行了的消息只有滇寧王妃和清婉院那邊才知道,別的妾室們通不知曉,否則生有兩女的孟夫人也不至於嫉妒柳夫人,和她鬧了個勢不兩立了。

    往常說到類似沾邊的話題時,差不多就可以宣告聊天結束了,沐元瑜剛穿來時莫名所以,還以為便宜爹是更年期到了,動不動就撂臉,後來時間長了方摸著了點他的脈。

    要麼都說伴君如伴虎呢,滇寧王雖然離「君」還差了點,那股難伺候難琢磨的勁兒一絲不少。

    她顧自在心裡腹誹,不想滇寧王好像就要應了她的腹誹一樣,她都做好要送人的準備了,滇寧王的屁股卻坐得穩穩的,不知哪來的精神又找著她說了幾句話,問了她的功課,又教訓她要尊師重道,不要自滿。

    沐元瑜慢慢回過點味來:滇寧王現在不樂意看見她,但也不敢冷淡她太久了,攏共一個「兒子」,沒吵沒鬧沒犯錯,無端把她打入冷宮,看在旁人眼裡未免怪異,有心人更要尋根究底,而她的底子實在經不起怎麼考驗,故此,滇寧王借著這回沐元茂出事的機會主動到榮正堂來,算是跟她和好了。

    滇寧王鬧脾氣的時候沐元瑜可以假裝若無其事不予理會,但他現在那股勁過去了,又要來演父慈子孝了,沐元瑜不能不配合,她不接著,由著滇寧王的臉摔地上,那回頭該沒她好果子吃了。

    沐元瑜就起來垂著手一一應了,又有眼色地給滇寧王添了回茶,再聽他訓兩句:「你二伯父的家事,你小孩子家就不要多管了,明天起,還是好好讀你的書去。你前陣兒要的那會說暹羅話的通譯已經找了來,依我看,學那些外夷小國的東西並沒多大用處,但你喜歡,既要學,那就好好學,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新鮮勁過去就拋到了腦後去。」

    沐元瑜一喜,忙道:「是,多謝父王。」

    所謂暹羅大致等於後世的泰國,成祖時成為了本朝眾多的藩屬國之一,朝廷一般情況下不干涉其內政,有一應獨立自治權,但權力更迭換君王的時候需要接受國朝冊封,平時四時八節什麼的遣使來朝個貢----這對藩屬國來說一般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泱泱天朝地大物博,還好面子,收了小弟的朝貢,回禮一般都是翻著倍往回賜的。

    沐元瑜倒也不是喜歡學暹羅語,但她穿到了雲南,這塊地界上別的不多,五花八門的民族最多,滇寧王妃所屬的百夷這個族名最早其實就是「上百個蠻夷種族」的泛指,因為族群太多了,中原王朝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弄明白其中的確切情形,於是給起了個統稱。

    到本朝後,因為滇寧王妃這一支勢力坐大,所以把「百夷」這個泛稱在朝廷官方的文書里獨占成了特指,這個百夷族跟後世對應起來的話,其實就是傣族。

    話說回來,民族多了,語言就多,有的相通,有的不通,單雲南府內也就罷了,但本朝立朝不算太久,罕見地已經有兩位能開疆拓土的英主,征伐至今,給雲南立了兩級政區,外還有幾個藩屬國,這就導致沐元瑜麻煩了,本來此時的漢語跟後世就已經有些差別,她聽滇寧王的官話都費勁,出門逛個街再一聽別族的,更加只剩下傻眼。

    在滇寧王來說,他不覺得有必要學那些夷語,找個通譯簡單得很,費那麼大勁幹嘛?他在雲南住了半輩子,也就會幾句百夷語,乃是年輕時候為了跟滇寧王妃搞情趣學的。

    但沐元瑜的情況不一樣,她是穿的,沒有滇寧王那種與生俱來的王霸氣,還背了個要命的秘密,通譯不能給她補全這雙重問題下缺失的安全感。

    她要自己學,就算也許其實沒什麼用,但是有在學習,心裡就好像要安定一點。

    古話說得好,技多不壓身麼。

    滇寧王好一陣沒怎麼見她了,不想竟然還記著她先前提過一句要找暹羅通譯的話,沐元瑜確實開心,又謝了一聲,笑眯眯地眼睛都彎起來道:「等開春了,我去獵一塊好狐皮給父王鑲在氅衣上。」

    滇寧王嘴角翹了翹,又強自壓了下去,似有若無地「唔」了一聲,算是接受了她的孝心。

    第15章

    有了這一番往來,滇寧王與沐元瑜之間便又緩和了回去,不似先前那般緊張,主子們和樂了,下人跟著輕鬆起來。

    臨近下旬,同時也快到了年根底下,如結香這樣的大丫頭除了早已發下的冬裝份例之外,格外還可多得一套料子好點的新衣裳過年穿。

    針線房來了人傳話,說清婉院的幾套衣裳都做好了,讓去人領,這樣跑腿的小事原本不用結香去,但她想要點剩下的邊角料fèng個荷包手帕什麼的,就親自帶著小丫頭去挑了。

    到了針線房,不巧,丁香也正領著人來了,兩邊撞上,結香心裡一咯噔,本都做好了看她白眼的準備,不想丁香心情好,居然給了她個笑臉,倒把結香唬了一跳,挑料子都挑得心神不寧的,回去趕緊和柳夫人念叨了一下。

    「夫人,看來這下子是真好了。婢子怎麼看不懂呢,世子沒來給王爺賠禮,反是王爺先去了榮正堂,也不知說了什麼,就沒事了。這當初冷得奇怪,現在好也好得離奇,竟都不知是怎麼回事。」

    柳夫人穿著碧色小襖坐在窗下,面前擺放著一隻鬥彩蔓糙紋花觚,圓潤的觚口裡插著數枝清早才剪來的梅花,聽到結香的話,柳夫人專注撥弄的手停了一停,開口道:「她和氣還不好,難道你喜歡看她的臉色?」

    結香把手裡抱著的一籮小片布料放到桌上,道:「婢子就是有點納悶。別處不知道頭緒也罷了,王爺天天歇在我們院裡,眼皮底下的事,我竟還跟霧裡看花似的,我都覺得是不是我有些傻了。」

    「想不明白的事,不要多想便是了。」

    結香忙道:「這怎麼行呢?夫人就是太溫柔無爭了,咱們也不是要有壞念頭,只是弄清了這蹊蹺的地方,趨利避害,能落個不吃虧就好了。」

    柳夫人重新整理起梅枝來,神態寧靜:「我們現在吃虧了嗎?」

    結香愣了下,回道:「那倒沒有。」

    滇寧王待柳夫人如何自是不用說了,這一座清婉院就是他寵愛的明證,就是掌著內饋的滇寧王妃,也從未剋扣過清婉院的用度,柳夫人這邊的人到各處領用物件一直都很順利,從沒受過什麼留難,當然,這也是柳夫人省事,不仗著寵妾的威風要求份例之外的特權之故。

    ----所以結香也才自發努力地想替她著想,她總覺得以她們夫人的性子太容易受委屈了。

    柳夫人道:「這不就是了,本來無事,何必自己生事。」

    她這句說出來,結香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屋裡一時陷入了寂靜。

    過了一會,柳夫人插好了花,抬眼望去,只見結香半彎腰站在熏籠邊上,往裡面新放了一塊香餅,又慢吞吞把蓋子蓋上,神情有些悶悶的。

    柳夫人心下微嘆,到底是根基太淺,進府經營至今,她身邊得力的不過是如結香之流,忠心是有,能耐本事上就不甚出色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忠心這一項可取用也算不錯了。

    下人主意太大,真自己做主替她做出了什麼來,反倒麻煩。

    柳夫人重又出聲,點了她一句:「世子的事,王爺並不喜歡別人過問,你瞧不出來嗎?」

    結香抬頭:「婢子知道,世子身份要緊,王爺著緊些是當然的。」她聲音低下去,「不過,也不至於到這個程度吧?先前王爺和世子不好時,夫人也幫著勸過的,並沒見王爺不樂呀。」

    柳夫人搖搖頭:「那不過是幾句現成話,我順口一說,聽不聽都在王爺,並沒任何妨礙,且王爺不肯見世子,我真冷眼旁觀,一聲不出,那反而不對勁了。但真要往深里打聽,那就不一樣了。」

    她頓了下,慢聲細語地續道,「王爺和世子之間到底怎麼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就是最明確的表態了,你可懂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結香再不恍然大悟就是真傻了:「夫人的意思是----婢子明白了!」

    正如她先前自己所說,滇寧王幾乎日日都歇在清婉院裡,相處的時間如此之頻密,卻還是一點口風未漏,連枕邊人柳夫人都不知道其中究竟,那情況很明白:他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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