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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找親娘孟夫人還沒用,傷了人家的兒子,推個妾出去談判,這仇只能結得更深。

    「……嗚嗚,母妃,我真不是有意的,誰知道三堂弟會在那地方冒出來呢。」

    「行了,別哭了,你不累,我都聽累了。」

    弄明白了經過,滇寧王妃倒平靜下來,沐二夫人的娘家親戚不安於室,勾搭有婦之夫,錯不是一家錯,沐二老爺要鬧,滇寧王府也有說嘴的地方,無非扯皮而已,沒多大可慮的。

    「二姑爺那邊知道了怎麼說?」

    「那個沒良心的!」被問到這個,沐芷芳怯意盡去,臉頰頓時氣紅了,「他不理我的難處,竟還一口咬定要把那賤人抬回家來,說當以此向二伯父那邊賠禮,呸!三堂弟的傷難道是我一個人害的?要不是這賤人不要臉,哪會出這樁事!」

    罵過丈夫想起來轉向沐元瑜:「小弟,二姐從沒求過你什麼,可這回真的沒辦法了,你二姐夫太糊塗,都這樣了還只顧著那賤人----」

    滇寧王妃面色一冷,許嬤嬤立即開口打斷了她:「二姑奶奶,天色已晚,孟夫人知道您回來,想必正惦記著您,您也該去請個安了。」

    見沐芷芳嘴唇翕動,猶是個不肯甘心的模樣,許嬤嬤加重語氣又說了一句,「再者,為了聽您的事,我們娘娘耽擱著晚膳都還沒用呢。」

    「……是。」

    沐芷芳終於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她庶女出身,其實會看人眼色,知道今晚上無論如何不能得著一個結果了,慢騰騰行禮,「誤了母妃用膳的時辰,是我不孝,我明日早上再來給母妃請安。」

    滇寧王妃搖搖頭:「你明日先不必來見我,去給你父王請安罷,將這樁誤會向他稟明白了,問了王爺是什麼意見,再說其他。」

    沐芷芳哪裡敢去,失色道:「母妃----!」

    滇寧王妃不為所動:「你得罪了親戚家,難道不需要親向王爺認錯悔過?說來這都是你行事莽撞不用心的緣故,平日裡略留些神,也不至於連茂哥兒一起打了。好了,去罷!」

    沐芷芳被教訓得啞口無言。

    這事的關鍵點就在於她沒認出來沐元茂,否則哪至於眼睜睜看著小廝打了他?導致原來她占了十分理的事,硬抹了五分去。

    沒法再說什麼,只得領訓告退而去。

    這裡滇寧王妃吩咐人擺膳,丫頭們忙都動作起來,沐元瑜則湊到了滇寧王妃面前:「母妃,我明天想去瞧瞧三堂哥。」

    滇寧王妃不大讚同,柔聲道:「瑜兒,其一,你小孩子家,這事不便插手。其二,你這會兒去看茂哥兒,那府里恐怕要連你一併遷怒上,你要說情太難,白碰一鼻子灰。其三,你二姐姐那個人,行事太淺薄,她不與那府里來往便罷,但該知道的都不留心一下,以至於鬧出把親堂弟當小廝的笑話來。依我看,她這個麻煩純屬自找,你很不必為了幫她而去委屈了自己。」

    她雖說著兒子小,但並不把他當小孩子糊弄,一條條分析,耐心又明白。

    沐元瑜認真聽完,笑道:「母妃,我知道,我去和二姐姐無關,只是為了三堂哥。我素日都和三堂哥玩得好,如今知道他受了傷,我為著怕看二伯父的臉色就不去探望他,倒好像我們白好了一場一樣,三堂哥心裡豈不埋怨我。就是他不埋怨,過後我也不好意思再見他了。」

    又道:「母妃放心,我不給二姐姐求情,只帶些禮物看一看三堂哥,至多再給母妃探探風,看看二伯父二伯母生氣到怎麼樣了,母妃知道了,也好應對。」

    許嬤嬤是跟在滇寧王妃身邊的老人,擺膳這樣的小事,她是不用再動手的,仍立在滇寧王妃身側,此時湊趣笑道:「瞧瞧我們哥兒,又有分寸,又有情義,對娘娘又有孝心,這一番主意拿的,別人家十七八的成人也未必考慮得這麼周全,娘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沐元瑜笑得彎起了眼:「嬤嬤太會誇人了,我哪裡有這樣厲害。」

    許嬤嬤嘖嘖道:「還謙遜,哥兒真真了不得。」

    沐元瑜受不住,麵皮微微發熱,心裡嘆氣:唉,這點小事有什麼出奇,「他」本就是個成人啊。

    莊周夢蝶,一夢百千年,不知何處是真,何處算假,世界翻天覆地,她從小孩子重又生長一遍,過了最起初的迷惑惶恐後,倒並不厭煩,已經來了,安之便是。

    在哪過日子不是過呢。

    頂級豪門裡,金尊玉貴,眼珠子一般被看顧圍繞的獨苗,一生的榮華順遂幾乎從落地的那一刻便定好了,這穿越技術實在也不能說差了。

    唯一一點美中不足的小缺憾是:她這根獨苗少了點零件。

    沐元瑜想著不由在心裡又嘆了口氣:唉,都說豪門亂,是真----亂啊。

    滇寧王妃卻叫奉承得大為開懷,滿懷慈愛驕傲地望著兒子,庶女帶來的一點麻煩一掃而空,再不放在心上,笑道:「好好,那就依著你,只是你今日才往武定跑了一趟,明日別騎馬了,坐車緩緩地去,要送的藥材補品我替你備著,你不要操心這些,只管好好休息,多睡一會兒。」

    沐元瑜回過神來,忙道:「好,多謝母妃。」

    第5章

    她是在這孩子五歲時穿過來的。

    剛過來時孩子發著高燒,滇寧王妃坐在床頭垂淚,許嬤嬤也哭,嘴裡一口一個「苦命的世子」。

    於是她以為她女穿男了。

    作為孤兒,她沒牽沒掛,從來想得開,昏沉著彆扭了不多時就把自己安慰好了:世界都換了,再換個性別又有什麼可計較的,有機會嘗試下人生的新感覺新姿勢也沒什麼不好。

    但當天半夜,高燒退去,神智恢復,她藥灌多了,小腹脹痛,貼身的丫頭抱她去小解,紗褲一褪,一開始,她就知道不對勁了。

    她雖然沒做過男人,不知道換套裝備後是什麼感覺,可她當女人很有經驗啊。

    這----好像沒啥差別?

    費力低頭一看,果然沒差!

    ……

    問題有點複雜。

    原來是女扮男。

    還不如女穿男呢。

    她年紀小,沒人太防備她,著意留心了一陣子,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這不是她母妃滇寧王妃一個人的膽大妄為,而是出自這座王府最尊貴的主人,滇寧王的謀算。

    原主出生那會兒形勢特殊,滇寧王上山打獵,遭遇刺殺,險些殞命,雖僥倖被貶鏑南疆的犯官之女柳夫人路過救了偷偷藏起,但等到滇寧王府的護衛找去,護送回王府醫治時,因傷勢沉重,好幾日一直徘徊在生死關上,脫離不了危險。

    而當時的滇寧王膝下只有四女,無子。

    假使滇寧王不治,王位的傳承將只能回到沐二老爺那一支。

    滇寧王為這個位子殫精竭慮,不惜娶百夷女子為正妻,又鬧到兄弟反目,付出這麼多,卻很有可能將盡付流水,叫他如何甘心?

    王位真傳回給沐二老爺,滇寧王簡直不能瞑目。

    西南遠離中樞,天威籠罩有限,於是人的膽子也大,滇寧王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同時,做出了將才出生的第七女當成「第一子」養育的決定。

    其間種種血腥封口不必多敘,總之,滇寧王在自己的地盤裡有絕對控制權,哪怕於垂死中,仍舊把這事辦成了。

    其後,在整個西南名醫的通力合作下,滇寧王把命從閻王那搶了回來,但是身子骨受到了極大損傷,好幾年斷斷續續地都仍舊病著----因為底子太虛,大夫還含蓄給了醫囑:沒痊癒前,最好勿近女色。

    當時滇寧王年已不惑,想著自己身子好的時候都沒努力出一個兒子來,現在女色都不便近了,更是別想了;刺殺他的刺客又一直沒有抓到,如芒刺在背,他身居郡王,不可能一直躲在王府里,總要出門,萬一哪天再給他一下,就算不如上回那麼致命,他底子傷了,不一定還能好運熬下來。

    假如他沒了,小「兒子」還吃著奶,除此外一府婦孺,哪裡爭得過人丁旺盛的兄長那一家子?

    人多病便易多疑多思,這種形勢下,滇寧王覺得有個「兒子」還不保險,於是到沐元瑜滿了四周歲,看著白白胖胖像個能養住的樣子了,就向朝廷請封沐元瑜為世子,把這繼承人的名分正式敲定了下來。

    ……

    對於被人為決定性別的沐元瑜來說,她「世子」的身份經過了朝廷的官方認證,是樁極為危險的事。

    如果沒受世子的敕封,那她是男是女,其實沒多大要緊,滇寧王愛拿女兒當兒子養,誰管得著呢,頂多她以後婚嫁上艱難些,但郡王女,只要想嫁,那總能找得著人家,這不算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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