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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捧雪想了想,到底沒敢說出來,只道:「奴婢只覺得,嫿姑娘若要道謝,該讓家裡人登門才是,沒理由勞煩娘娘的。何況把人宣進宮來,嫿姑娘雖是白身,卻是娘娘的堂妹,沈宜人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不客氣地說,皇后的堂妹,你還得敬得點兒哩。對救命恩人端這種架子,這可不大妥當吧?
「嫿兒啊……」梅皇后往後靠了靠,又微微闔上了眼睛,倒說起別的事來,「說起來,族叔對兒女的教導是極看重的,若不然,也不能帶著兩個兒子一遊歷就是好幾年。可他一人畢竟不能兩顧,帶著兩個大兒子離家四五年,剩下小的在家裡,可就沒人教導了。」
捧雪道:「還有七太太呢……」
梅皇后微微搖頭:「後宅女子,溫婉賢淑的有,善掌中饋的也有,可能做這些,未見得就能教導兒女。你道七叔為何不許若辰參加今科春闈?若依著若辰的人才、文章及這會兒的名氣,一個探花郎只怕也能到手。」
這也是捧雪沒想明白的。若是一個十六歲的探花郎,那該是何等樣的前程啊,偏梅汝清就給攔了。
「七叔是嫌他太恣意狂放,不懂收斂。」梅皇后淡淡地道,「論文沒什麼,原也是別人找上門的,豈有不應對之理?只是即使要論,把頭一天的文寫出來,分個高下也就罷了,他何必要把三場的文章全部寫出?直把鋒芒全出盡了,比得那耿舉人潰不成軍才罷,並不給別人留半分餘地。這就不是論學問而是有意壓人了,所以七叔很不喜歡。」
捧月感嘆道:「七老爺是真正的學問人……」
梅皇后笑了一下:「也不僅僅是學問。若辰這麼做,固然是把耿舉人比得灰頭土臉,但耿舉人也是有才學的,今科春闈,不是一樣中在二榜了嗎?若辰又不能斷了人家的仕途,何必結這樣的仇呢?」平白得罪了人,給自己結下個日後的仇家,是不是傻?
捧雪不禁點了點頭:「辰少爺是少年人,氣盛了些也是有的。」
梅皇后嘆道:「是被寵壞了。」幼子,龍鳳胎,聰慧,讀書也肯下功夫,這樣的兒子,擱誰家也會喜歡得了不得。梅娘子是個普通婦人,自也不能免俗,不知不覺就會對幼子格外寬縱,才養成了這副隨心所欲的脾氣。
兒子是如此,女兒自也是一樣的。更何況女兒是嬌客,還要再多一分寵愛的。只不過女兒家要賢淑溫婉,梅若嫿才不像梅若辰一般狂放恣意罷了。
「若是七叔來教導,必不是這樣。」
「各人脾氣也不同呢……」捧雪說著,還是有些不解,「那嫿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
「她啊,並不喜歡許氏。」梅皇后肯定地道。
這句話一下子就跟捧雪心裡那個念頭對上了,不由得一驚:「娘娘是說----不會吧?」
梅皇后閉著眼睛笑了一聲:「若是不會,如何不跟家裡說呢?」
捧雪半晌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也不過是糊塗想頭罷了。」
梅皇后微微點頭:「所以我叫人把這事兒告訴七叔,怎麼辦,自有七叔做主。」她答應梅若嫿一回也就夠了。
捧雪低聲道:「依奴婢看,不然就別讓嫿姑娘時常進宮了……」
「這倒無妨。」梅皇后嗤笑,「我宣她,一則看在七叔份上,二則也是因為這丫頭出的主意還不錯。至於其他----她自有父母教導。」輪不到她來判定好壞。
捧雪就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聽梅皇后徐徐道:「一會兒別忘了問問,許氏與蘇氏說什麼了……」
許碧跟蘇阮自然是敘別情。不過蘇阮的宮中生活實在沒什麼可講的,且宮禁中事不宜外泄,兩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故而蘇阮說的也不過是宮中歲月靜好,皇后對她頗為照顧之類。至於其他的,其實沈雲殊也都能打聽到。
許碧可講的就多了。譬如鹽官一役,細節不能講,卻可以說說錢塘大潮及潮音寺和尚們的忠勇,前者有趣,後者感人,蘇阮聽得目不轉睛,不時低呼輕嘆,尤其聽到倭人慾從地道攻入時,更是緊張萬分:「換了我,可要嚇死了……」
許碧笑道:「我也嚇得不輕,那櫥櫃燒完了,可就再沒什麼能抵擋的。幸好那會兒援兵到了,若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便是如此,寺里的師傅們也折了一半還多,住持師傅索性就還了俗,入伍從軍去了。」
蘇阮感嘆道:「民間有義士啊。倭人實在可惡!」
「可不是。」許碧道,「所以才要抗倭呢。這些倭人,別瞧著不過一島之國,野心著實不小。」
蘇阮嘆道:「從前我在家鄉的時候也曾聽過一點,只是閩地離得遠,一向還安靜,竟不知這些人都摸到那裡去了。這若不是被發現了,倭人突然登岸,沿海百姓全都要遭殃了。」
兩人感嘆了一番,外頭就有內侍來報,說沈大人在宮門外等著接人了。蘇阮不由得就笑起來:「這我可不敢留你了。」
許碧笑著起身,兩人攜手往外走,許碧才低聲問了一句:「姐姐在宮裡可好?」
蘇阮心下微酸,也低聲道:「陛下待我也好,娘娘也很照看我。你放心吧,我知道平安就是福氣。」皇帝對她寵幸並不多,但就是知道了她曾被倭人劫持過好幾日,卻也再未提此事,每次召幸她時都是一如從前,蘇阮心中已經十分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