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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當然,如今後悔也沒什麼用了,但畢竟跟沈家的姻親關係還在,重新走動起來也不是不行啊。許良圃今兒跟許夫人提這事兒,就是這麼打算的:「眼看要過年了,也打點些年禮送過去。聽說,倭人偷襲海寧,碧姐兒正跟著沈姑爺去觀潮,也撞上了。」既撞上了,肯定是要受些驚嚇的,娘家關切一二,不也是情理之中嗎?

    許夫人聽見「沈姑爺」三字,就覺得胸口堵得慌。從前那些事兒她可還都沒忘記呢,那會兒為了不影響許瑤入選,硬是不讓許碧回門,如今這又要去親近,她實在是拉不下臉皮來啊。

    可是丈夫的話卻又是在理的。眼看著太后的娘家不成,皇后的娘家倒起來了,就為了許瑤的前程也要想法子巴結啊。許夫人揉揉胸口,就去準備給許碧的年禮了。許良圃的意思她明白,於是禮物之外,還寫了封信,信里當然提了提梅大儒家的事兒,就預備著倘若沈家托許家下人給梅大儒捎點什麼東西,這不就有藉口登門拜訪了麼?

    東西到江浙的時候,才是十月里呢。許碧聽說是許家來送年禮,簡直是嚇了一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進來傳話的是知晴,一聽許碧這話就笑了出來:「少奶奶說的可不就是呢,奴婢在二門上見著陳媽媽,只當自己看花了眼。」許夫人姓陳,這陳媽媽就是她的陪房,是個心腹了。許夫人使她跑一趟,可見重視。

    娘家派人來,許碧也不能不見,遂整整衣裳,就往花廳里去了。

    陳媽媽既是許夫人的心腹,從前自然是不把許碧放在眼裡的,便是這回進了沈家門,心裡想的還是從前那個說話都要半低著頭的二姑娘,誰知坐下喝了半盞茶,才見裡頭人慢悠悠出來,幾個丫鬟簇擁著,中間一個高挑個兒的少婦,一件玫瑰紫的長襖,邊上鑲著雪白的狐皮風毛兒,襯得一張臉也如玉石象牙一般,白皙瑩潤。

    這肌膚越白,就越顯得眉如墨畫,鬢若鴉羽,唇似丹朱。陳媽媽固然知道二姑娘生得不錯,可也從不曾見過她這般艷光照人,一時竟然不敢認了。

    她是許夫人貼身伺候的人,自也見過幾樣好東西,認得那做襖兒的料子就是蘇州產的宋錦,玫瑰紫的底子上用暗金絲線織著流雲紋樣,又嬌艷又華麗。類似的料子,陳媽媽在京城也見過類似的,一匹少說也值得八十兩銀子。許碧身上這個還織了金,價值只會更高。

    再看許碧頭上挽了個家常的一窩絲,只戴了一枝赤金華勝,那累累金絲細如髮絲一般,中間鑲了三枚碧瑩瑩的貓兒眼,顆顆都有小指肚大小。且兩耳垂下的水滴墜子,鑲的亦是貓兒眼,雖比頭上的寶石略小些,顏色卻是相同的碧綠喜人。

    這樣的貓兒眼,一枚兩枚好尋,但這般多又顏色相同的,卻不常見了。陳媽媽也算識貨,心裡越發吃驚----沈家縱然富貴,可二姑娘家常就這般打扮,也可見在這府里甚是尊貴了。

    若說陳媽媽來時心裡多少還懷著些舊時的輕視,這會兒卻是不敢再有半點兒心思,連忙把茶盞一擱,深深福身行禮:「老奴給姑奶奶請安。」

    「陳媽媽不必多禮。」許碧對這老婆子的印象僅限於她日常板著臉站在許夫人身後的模樣,不過想來對著許瑤許珠姊妹兩個必不是這番嘴臉了,「這大年下的,你怎麼千里迢迢的來了?」真稀罕吶。

    陳媽媽聽這話說得不怎麼客氣,賠著笑臉道:「老爺夫人聽說姑奶奶在鹽官鎮上因遇倭人受了驚,擔心得不行,特地叫老奴來一趟,瞧瞧姑奶奶呢。」說著就遞上禮單,「夫人說,杭州這地方雖好,只怕口味與京城不同,姑奶奶吃不慣,這不,裝了好些京城的土物兒叫老奴捎過來……」

    知晴忍不住就嗤了一聲:「少奶奶都來杭州兩年了……」這會兒倒怕口味不慣了?

    許碧接了單子也懶得看,隨手扔在桌上:「老爺夫人還好?」反正她知道路姨娘在庵堂里過得挺自在的就行了。

    「都好都好。」陳媽媽剛說完,又猛地想起來,連忙補了一句,「就是掛念姑奶奶。前些日子宮裡的大姑奶奶生了皇子,夫人遞牌子進宮,大姑奶奶還說,惦記姑奶奶呢。」

    她一邊說,一邊暗自懊惱----也不知怎麼的,見了二姑娘竟有些不大會說話了,實在眼前這位,雖臉兒還是那張臉,卻總覺得不是在跟二姑娘說話似的。

    「聽說大姐姐升了婕妤,離得遠,我也沒法給她道喜,媽媽回去的時候給我帶句好兒吧。」許碧才不相信許瑤會惦記她呢。

    「是是是。」陳媽媽素來精明,焉能聽不出許碧的冷淡呢?只得賠著笑臉道,「家裡少爺和三姑娘,也都有東西帶給姑奶奶。」

    許碧仍舊只哦了一聲,沒甚誠意地道:「也替我多謝他們。」

    這簡直沒法進行友好談話了,陳媽媽便是巧舌如簧,這會兒也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道:「老奴還不曾給親家老爺和親家夫人請安……」

    「大將軍在營里未歸。」許碧隨意指了指,「知雨帶陳媽媽去給夫人請安,再安排陳媽媽歇下。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也得安排陳媽媽早點回去,天寒地凍的,路上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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