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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他是面對袁勝玄的,若有人偷襲中他胸口,便該是自袁勝玄身後的禪房屋頂上而來。而偷襲九煉的,自然只能是袁勝玄這一邊的人了。

    這一剎那,就算是袁勝玄,也不禁抬頭向上,想看看是怎麼回事。他這一抬頭,抵在許碧臉上的匕首就稍稍移開了一點。

    只這麼一分心,袁勝玄就猛然覺得下腹一陣劇痛,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捂。這一下,他勒著許碧的手臂就鬆了松,許碧猛地扳住他手臂往旁邊一閃,將他半邊身體露了出來。

    袁勝玄在這一瞬間醒過了神來,想去捂住下腹的右手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執起匕首刺向許碧後心。然而為時已晚,袁勝玄只聽弓弦一響,右眼便是劇痛,一根箭矢從他右眼射入,從後腦透了出來。

    袁勝玄在劇痛之中還想要努力去刺許碧,但他動作已經遲緩,第二聲弓弦響,長箭穿過他右臂,將他的手臂釘在了背後禪房的門框上。

    袁勝玄勉力睜開左眼,視野之中一片血紅。他依稀看見許氏已經掙脫他的束縛,往階下撲了過去,撲進一人懷中,那人身材修長,一手將許氏擁在懷中,另一手還提著一把弓。

    「沈,雲,殊----」袁勝玄喃喃道了一聲,眼皮上仿佛有千斤重的鉛塊壓著,緩緩沉了下來。黑暗如同無邊的海水一般,湧上來淹沒了他……

    九煉像猴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少奶奶,少奶奶,都是小的疏忽了……」

    沈雲殊擲弓於地,小心地端起許碧的臉,只見光潤的右頰上一道長長的傷痕,滲出的鮮血已經乾涸,尤其顯得觸目驚心。

    「回去自己領二十板子!」沈雲殊方才放箭之時雙手穩如泰山,現下卻有些發起抖來,幸好他追了幾步不見袁勝玄,想他瘸著條腿絕不可能跑得那般快,便想到了他可能轉回了潮音寺。若不然,他若再晚些時候回來,誰知袁勝玄會發什麼瘋?也幸好鄭百戶帶來了□□手,否則若是沒有弓箭,要救下許碧就更難了。更幸好他曾經教過許碧軍中聯絡的手勢,否則……

    沈雲殊不想再去想什麼「否則」了,他發誓,以後絕不再讓許碧遇到這種事,絕不再讓她冒這般的險!

    九煉眼看著大少爺撕了裡衣包住少奶奶的臉,立刻就要帶人下山,不由得苦起臉----看來,這次的板子是領定了。不過,只要少奶奶無事,挨三十板子他也願意。這次可真是他大意了,若少奶奶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死十回都贖不了。

    許碧臉上的傷其實並不算重。袁勝玄懷著貓戲老鼠的心思,刀痕雖長,傷口卻不算深,且還乾淨,鹽官鎮的郎中戰戰兢兢給清洗塗藥,又叮囑了一番不可食醬油等物,不可見水見風等等,最後道:「若養得好,多半不會落下疤痕。待癒合了,不妨常用些珍珠粉塗一塗,疤痕消得快些。」他雖不知來的是什麼人,但看沈雲殊的氣度,估摸著家中是不缺銀錢的,便提出了珍珠粉一說。

    沈雲殊當即就拍板:「家裡也還有幾顆好珍珠,回去就叫他們碾了粉來!」

    雖然傷的是自己的臉,許碧也覺得浪費:「哪裡有用好珍珠碾粉的,藥鋪里自然有的。」

    「藥鋪里說不得是蛤粉。」沈雲殊仍舊堅持,「至少也要自己買了珠子來碾才放心。你不必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我就等著用珍珠粉塗臉了。」許碧無奈,「倒是表妹怎樣了?」

    許碧是三天之後才見到連玉翹的。

    這三天裡,發生了許多事。比如說海寧與鹽官兩處的官吏被大清洗了一番,比如說鄭百戶以殲滅二百倭人的功績升成了鄭千戶,再比如說陸小旗個人以六顆倭寇人頭的功績升為了總旗,不一而足。

    總之,三天之後,許碧坐著馬車離開鹽官返回杭州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樣被馬車送過來的連玉翹。

    兩人的情形都不怎麼樣。連玉翹還趴在馬車裡,許碧則嚴嚴地包著頭臉,兩人一見,都是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地道:「表妹/表嫂怎麼了?」

    連玉翹的傷很有些不好啟口----從來就沒騎過那麼久的馬,被馬鞍子磨破了大腿和屁股,到現在都還無法起身呢。

    但她的精神卻是極好,青螺一見她就落淚,連玉翹反而笑道:「你哭什麼呢,我好好的,再有幾日就無妨了。」還笑著說起自己當時的情形,「到了衛所門前,我連馬都下不來了,鄭百戶出來,我與他說完了話,還直挺挺坐在馬上,鄭百戶還當我要跟著回鹽官鎮,直說不用我,叫我去歇著,我才說我下不來馬了……」

    青螺眼淚更是嘩嘩地流,哭道:「姑娘受了苦了。這回可真是……」

    連玉翹笑道:「我這算什麼呢?倒是表嫂,你們究竟如何了?表嫂這怎麼----還包著頭臉?」

    青螺哭道:「姑娘不知道,可險得很……」遂把許碧如何被袁勝玄劫持一事說了,聽得連玉翹臉色也變了,連聲道:「表嫂的臉究竟怎樣?」

    在馬車裡,許碧便把包著的布解了下來:「其實已經好了,只是郎中說不可見風,免得留下疤痕。」她臉上的傷口已經變成了一線粉紅色,只是因她生得白皙,看起來就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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