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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她說到最後,忍不住又多補了一句:「曉得你們小夫妻情篤,可也莫誤了正事。」大過年的,這兩人倒在外頭逍遙了半個多月,說是養傷,還不知在做什麼呢,倒叫她在府里忙得不亦樂乎。

    「說起來,老爺還說,你也該學學管家理事。我原還想著,這年節下事多,你正好替我分擔些,哪怕瑣碎小事,一點點學起來……」沈夫人見許碧不說話,愈發說得起勁了,「哪家媳婦除夕不在家裡守歲的,倒跑到外頭去----」好歹及時把一個「野」字咽了下去,卻還有些不甘心。

    許氏來了癸水之事,她已經知曉了,想來兩人在寧波拖著不回來,怕就是圓了房了,若不然,怎麼兩人那眼波交錯之間,總跟抹了蜜似的?

    沈夫人自己是從未有過這等經驗的。沈大將軍對她不算差,讓她管著後宅諸事,連孩子都生了兩個,可沈大將軍卻是從未用沈雲殊看許氏的那等目光看過她。

    當然,沈夫人是絕不承認自己這點子妒意的,她在意的是沈雲安。打許碧走了,沈雲安在除夕家宴上就有些神不守舍,看得沈夫人幾乎氣死。

    把自己兒子勾得神魂顛倒,許氏倒是跟沈雲殊你儂我儂去了!沈夫人只要一想起這個,就覺得一股子火氣直衝天靈蓋,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順著嘴便道:「大郎也是,老爺在前頭忙著,他也不曉得快些去幫忙。你也該勸著些,不說什麼忠君為國的大話,單說孝順,他也該勤勉些才是----」

    許碧本來是不想跟沈夫人對嘴的。這年頭孝字大過天,沈夫人雖然只是繼母,但沾了個母字兒,也是該孝順的。所以許碧這些日子過來,已經打定了主意,即使沈夫人言語之中帶點刺兒,給她點臉色看,她也忍了,就當伺候一個討嫌的上司就是了。

    誰知沈夫人跟抽風似的,前頭還在說袁家不好,許碧還當這回是同仇敵愾了,誰知她轉過來就把矛頭指向人民內部,逮著沈雲殊說個沒完了!

    沈雲殊這傷口甚深,每次換藥的時候都要用浸滿藥液的紗布填進傷口之中,就怕外頭先癒合而裡頭卻長不好。這年頭也沒個麻醉藥,換藥就是遭罪,許碧每回看著都覺得心疼得不行。

    其實前幾天袁家報捷,沈雲殊就想去軍營,但被許碧死按住了。海上打仗,打到最後全身都是濕淋淋的,若是傷口裡進了泥水污物發炎感染,這年頭可沒抗生素!尤其傷在腹部,真搞到腹腔感染,難道還能開刀嗎?

    最後還是沈大將軍叫沈卓親自送信回來,勒令沈雲殊養好傷才准過去,沈雲殊才算安分了,可這幾天他的腦子就沒一刻閒著,得了外頭送回來的消息就要跟沈卓仔細研究。

    就這樣,沈夫人卻還在這裡說風涼話。許碧能忍她說自己,卻忍不了她說沈雲殊,見沈夫人喋喋不休似乎還想繼續,便把手中的禮單一放,淡淡道:「夫人怕是不知道大少爺究竟傷得如何吧?」

    沈夫人確實不知道,她也不甚關心----反正沈雲殊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氣色也不錯,並不像傷重的模樣,她也就是嘴上關心一下罷了。不過被許碧這一樣一問,她臉上便有些下不來:「我曉得大郎腹上被人刺了一刀。可老爺當年打北狄人,背後被人連砍三刀,衣裳都被血粘著脫不下來,還要帶人追擊。老爺素來都說大郎像他,這會兒正是用人的時候,這上陣父子兵,大郎便是傷還沒好,也該過去,看能幫上一點是一點呢。」

    許碧沖她冷笑了一下:「夫人說的是,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病,可惜二弟不肯習武,否則這會兒定然也能幫上父親的忙了。」

    沈夫人臉色頓時就是一變,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誰叫安哥兒身子弱,只會讀書呢。不比大郎,自小就是老爺教導的。」

    哦,說得好像沈雲安不從軍,是因為被沈雲殊擠兌了,不得不去科舉似的。許碧把一邊嘴角往上一提,擺出一個標準的十點一刻表情來:「是啊,真可惜,二弟半點都不像父親。」

    沈夫人的臉色這下是真不好看了。這個時代,「此子肖父」是個十分高的評價,那麼相反的,「子不肖父」可就不是什麼好話了。但沈夫人自己剛剛用事實表明了,身子弱、只會讀書的沈雲安,與背後被砍三刀還要領兵追擊的沈大將軍,顯然是並沒有什麼「肖似」的地方。

    原是要抽人的,不小心一巴掌反抽在自己臉上,沈夫人臉皮都有點火辣辣的。許碧心裡也很不痛快,冷淡地道:「既這樣,我先告退了。大少爺又該換藥了,我去瞧瞧,若是傷得好些,也好早催著他往營里去。」

    維持了幾天的和平轟然倒塌,許碧一路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院子,深覺跟沈夫人這種人相處比跟當初的混蛋主編相處還困難,畢竟那會兒她能辭職,這會兒她卻還捨不得沈大少奶奶的位置。

    沈雲殊果然正由九煉伺候著在換藥,一見許碧進來,連忙擺手叫她出去。

    「我不怕。」許碧一步走過去,見九煉這次只往傷口裡塞了兩下就停了手,不覺嘆了口氣,擰了手帕來給沈雲殊擦汗,「可算是要長好了。」用的紗布越來越少,表示肌體組織正在從內向外生長。這樣雖然會多受罪,可是等傷口結痂就能確定完全癒合,而不必擔心裏面是不是還有感染潰爛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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