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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許碧看了她片刻,笑了笑:「只不知道表妹是不是答應。」當利益衝突的時候,誰跟誰也好不起來了。
香姨娘便道:「表姑娘哪有不答應的理兒呢?畢竟咱們府上----這還能挑出什麼不好來?」
許碧略一沉吟:「我去問問表妹的意思。」
「哎----」香姨娘連忙拉住她,「這種事,哪有少奶奶自己去問的?」
「為什麼不能問?」許碧反問她,「既然是要給我們院子裡添人,將來又跟我『姐妹相稱』,我自然要問清楚了才好,若是表妹不願意,豈不成了強逼?」
「少奶奶去問,表姑娘怎麼好意思說……」香姨娘一陣頭疼,萬沒料到許碧居然就這麼大喇喇地要問到連玉翹臉上去,只得道,「若不然,我去探探表姑娘的口風?」
許碧又看了她一眼,才笑了笑:「好。」
誰知許碧才回自己院子,就看見連玉翹已經在廊下等著了,正拿著自己用的弓在認真開弓。
連玉翹原是跟許碧用同一張弓,後來許碧叫九煉又給她單弄了一張,也是六等弓,弦子軟得沒幾斤力氣,做工倒是挺精細的。連玉翹得了之後,跟寶貝似的,從九煉處學了怎麼保養,一絲不苟地照做,好似打算用個天長地久似的。
見許碧回來,連玉翹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表嫂回來了,今日好像晚了些?」
連玉翹因身上背著個克夫的名頭,平日裡極少往別的院子去。沈夫人樂得如此,索性說她是客,不必請什麼安,故而連玉翹也只是隔十日八日的去沈夫人處問一聲好也就罷了。
知雨因聽了沈夫人的話,對連玉翹便有些介懷,喉嚨里輕輕地哼了一聲,不似往常一般親熱問安,轉頭去給許碧準備衣裳了。
連玉翹覺察了知雨的異樣,再看許碧臉上也沒有什麼笑模樣,不由得問道:「表嫂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許碧笑了笑,隨手也拿了自己的弓,「就是剛才在夫人處聽了件事,說某家聘了個二房,還是親戚,不由得替她擔憂不平罷了。」
連玉翹聽了這話,卻不由得聯想到自身,有些心虛起來,小聲道:「表嫂是----覺得納妾不好?」
許碧淡淡地道:「好不好的是各家的事,但沒人會喜歡夫君納妾的。若不然,當初表妹又何必往江浙來呢。」
連玉翹咬了嘴唇,小聲道:「但,但也有些,有些是沒了法子,只得與人為妾……」
「實在沒法子,當然也是情有可原。」許碧把弓拉開,搭箭上弦,「譬如像表妹那般,被家中逼迫。但即使那般,表妹也逃出來了,可見大多時候,都是天無絕人之路。許多人口中說是沒了法子,其實不過是覺得自己另走一條路太辛苦,貪戀做妾的榮華享受罷了。不然,只見著情願往富家裡為妾的,卻沒見哭著喊著去給乞丐做妾的。」
連玉翹臉上有如火燒,只覺得自己當時那一點兒動搖都被挖了出來,明明白白地擺在陽光下頭叫人看。頭都抬不起來,聲如蚊蚋地道:「有些……便是想逃,逃出來了,日子也難過……」
許碧手一松,箭射出去,正中靶心:「表妹這話說得不假,過日子的確不易,人都是趨利避害,想過好日子,不願吃苦,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既選了這條道,就別怪做妾之後不自在,別怪上頭大婦不寬厚,也別想著生養的兒女能跟自己親近。這世上沒有白吃的飯,更沒有別人種樹,你只管摘桃子的好事兒。」
連玉翹嘴唇咬得緊緊的,半晌喃喃道:「表嫂,你說,你說那人若是不做妾,嫁到外頭去,能,能過得好麼?若是,若是跟我一樣,名聲不好……」
「我不知道。」許碧抬手指了指前頭,「表妹看看,前些日子我也想不到,今兒就能射中靶心了呢。表妹從前,也沒想過自己能只帶一個丫鬟,從西北走到九江吧?」
連玉翹似有所悟,喃喃地道:「可,可我命不好……」
「命都是別人說的。表妹若真信了自己命不好,那就誰也救不得了。」許碧又從箭壺裡拔出一支箭,搭在弦上,「人必自助而後人助之,而後天助之。這話是《周易》里寫的。都說文王作《周易》,能卜萬事,可就是這本卜算的書里卻說『人必自助』,可見命沒有個定數,你怎麼做,它就會是怎麼個樣子,便是命由天定,還有個『人定勝天』呢。」
「人定勝天……」連玉翹眼睛亮了亮,卻又有一絲畏怯,「真,真的能麼?」
「表妹若是不逃出西北,現在會是什麼樣子?」許碧反問,「那是不是表妹的命?」
連玉翹低下了頭:「那時候,都是青螺拉著我,若不然……」她自己是沒有勇氣的。
「青螺再拉,也要表妹自己肯走,若不然,難道青螺能扛了表妹走不成?」許碧點點她手裡的弓,「表妹開始還說自己定然學不會呢,現在不也能射中靶子了麼?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端看肯不肯邁步罷了。」
「那----」連玉翹緊張地捏著手裡的弓,「表嫂覺得,我,我能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