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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她素有威儀,捧雪雙手都有些發顫,卻仍咬著牙道:「昭容對娘娘,並不親近,亦,亦不敬重。」
話說到這裡也就夠了。皇后垂眼看了她一會兒,低聲道:「你起來罷。」不是一心為她的人,又怎肯說出這樣的話來。
捧雪卻跪著不動:「娘娘也要早做打算。」
皇后輕嘆了一聲:「如何打算?」
這件事捧雪其實早就想過了:「若有其他嬪妃所出,娘娘可以抱到自己膝下來養。」
梅若婉就算是位至貴妃,也不過就是側室,她所出的孩子身份或比那些小嬪妃們的尊貴些,但也只是庶子而已。倒是皇后若抱養一個來,那撫於中宮的孩子,說起來要比嬪妃們自己養的要更貴重些。
皇后默然片刻,擺了擺手:「歇了罷。」
她不置可否,捧雪心裡雖仍是擔憂著,但也不敢再多說,起身就要把燈熄了,卻聽皇后在帷帳之內忽然說了一句:「還有哪些嬪妃入宮之後未曾承寵過,明日把名單送來給我瞧瞧。」
捧雪心裡一喜,連忙答應了,看皇后再無吩咐,才悄悄退了出去。黑暗之中,皇后卻張著雙眼看著帳子頂。這次宮裡選進的嬪妃並不多,誰未承寵她心裡也有些數,就是不知皇帝會不會願意她做這樣的安排。再說,總要選一個他還看得上眼,又老實聽話的才好。
「皇上在做什麼呢?」她看著帳子頂,惘然地想,有些後悔把皇帝推走了。
皇帝正在乾清宮裡聽小內侍回話。這如何傳話的功夫他們都是練過的,不但將蘇阮和清商的話記得一字不差,就連語氣都學得有幾分肖似,只不過他不敢在皇帝面前露出哭腔罷了。
皇帝聽罷,擺了擺手叫他下去了,卻向旁邊侍立的內侍平安道:「你說許氏此事,沈大郎知道麼?」
「這個----」平安摸了摸頭,「奴婢想這種事情,一般女子都不會想讓人知曉吧……」
皇帝笑了一笑:「不錯,這乃是人之常情。」只不過落到他這裡,就成了欺君之罪,也難怪蘇氏嚇得回去都要與丫鬟準備一死了。
「平安,你說朕是不是仁厚之君?」
平安嚇了一跳,卻又聽出皇帝語氣微妙,似乎還有點兒笑意,便道:「陛下當然是仁厚之君。奴婢說句大膽的話,宮裡這些奴婢,能伺候陛下可是大福氣。」不會動輒便被拉出去打死,還不是做奴婢的大福氣麼?
「哦,這麼說,你是覺得朕應該恕了她了?」
這話問得平安又緊張起來:「這,這,這奴婢實在是----」這可讓他怎麼說啊?
不過他伺候了皇帝這許多年,深知這位主子的確不是個苛刻之人,在他面前若說了實話,哪怕有些錯誤之處,也總歸會比較得寬容。且做奴婢的,最要緊就是一顆忠心,這忠,不就是要誠嗎?為了迎合聖心就總是出以違心之語,又哪裡算得了忠呢?
於是平安斟酌再三,還是道:「蘇才人也是無妄之災。且----也沒有參選之後再自報被劫持的道理……雖然不好再伺候陛下,但,但罪不至死……」
他說完話,偷窺皇帝嘴角邊有一絲笑意,就知道自己選對了。果然皇帝輕笑了一聲:「你說的也是。」誰傻乎乎去到處宣揚自己被劫的事呢,何況蘇氏在應選之時,也並沒有獻媚取寵之舉,若是當時他不曾聽見她與凌玉珠的對話,或許就不會選她,那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欺君之罪了。
「那朕該不該責罰宣城縣令呢?」
這個問題就更好回答了:「宣城縣令並不知實情,且,也是一片悲憫之心……」
皇帝便又問了一句:「那朕該不該將許氏的事告知沈大郎呢?」
「這個----」平安可真答不上來了,想了半天才道,「若是,若是沈大人夫妻相得,不如,不如就不要說了吧……」
皇帝哈哈笑了起來:「平安,你倒也是個仁厚之人。」
「奴婢怎擔得起陛下這樣讚賞----」平安心裡高興,嘴上還要謙辭,「奴婢不過是一點糊塗想頭……」
皇帝手指在龍案邊上輕輕敲了敲:「這個月裡,隨便撿一天安排蘇氏侍寢罷。」
「皇上----」平安有點傻眼了,皇上這是,這是並不介意嗎?
「嚇她幾天也就夠了。」皇帝仿佛有點好玩似的笑一聲,「真嚇出病來就沒意思了。」
欺君之罪,的確是夠把人嚇出病來。在這宮裡,可不是人人都病得起的。
平安一邊答應,一邊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若只是要安蘇才人的心,皇帝只消讓他去傳個話就行了,最多賞點兒東西,可這召來侍寢……
平安覺得自己有點糊塗了。他服侍著皇帝歇下,剛退到外殿就被小徒弟拉住了:「師傅,長春宮有人來打聽消息。」
長春宮,不就是華昭容那裡嘛。平安皺皺眉:「陛下多飲了兩杯,已經歇下了。」
前來打聽消息的小內侍一路小跑回了長春宮,向等在殿門口的大宮女回了話就溜了。做人奴婢的有經驗,打聽了這種消息來,不快跑難道等著主子發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