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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只不過她嫌這銀紅色太淺淡,總覺得皇后把這樣顏色賞下來,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只是個妃嬪的身份,因此乾脆把這料子就給了許瑤,自己偏要穿那更紅艷的顏色。
只是剛才她還在慶幸自己的石榴紅衣裳沒有被梅若婉的洋紅色壓下去,這會兒卻又覺得這銀紅色也很是不錯了。尤其是許瑤生得跟個瓷人兒似的皎白,穿這顏色愈發顯得鮮潤,就像那六月里的鮮桃似的。
這念頭在袁勝蘭心裡一閃,她忍不住朝著許瑤道:「你怎的這時候才來?」若是早來了,或許就淹沒在今日個個盛裝的妃嬪之中,且她坐得遠,皇帝倒未必能看見了。
許瑤似乎被袁勝蘭有些沖的口氣嚇到了,輕聲道:「原是早要過來,臨出門的時候宮女打翻了茶,把裙子濕了,只得又換了一條,這才有些晚了……」說著又忙向皇帝福身,「臣妾來晚了,請皇上恕罪。」
她這麼一說,旁邊幾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到了她裙子上。只見銀紅色襖子下頭壓了一條水墨白綾裙兒,上頭都是重重疊疊的淡墨荷葉,越發襯得身穿銀紅色的許瑤像似一朵盛開的睡蓮花。
皇帝掃了一眼,就笑了一笑,扶了太后往席間走去。顧充媛離得近,將許瑤說的話都聽在耳中,也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這是個聰明的。」
「充媛娘娘說什麼?」凌玉珠在她身邊,好奇地問,「誰聰明?」
顧充媛看看凌玉珠蘋果似的紅潤小臉,也對她笑了笑:「你最聰明了。」瞧身上這衣裳,料子雖只是中等,卻做得極精巧。針線房裡對寶林這樣的小妃嬪是不會下這等工夫的,多半這身衣裳又是求著蘇才人給做的。
一邊跟蘇才人攀好姐妹,一邊又不忘到自己面前來奉承……顧充媛垂下眼睛笑了笑,倒也虧得那位蘇才人還肯給她幫忙,究竟是看不透,還是真就這麼慷慨。
她一邊想,一邊就用眼角餘光向蘇阮看了過去。
蘇阮自進殿來,給幾位高位妃嬪行過禮後,就安安靜靜坐在自己座位上,跟旁邊的小妃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她身上的衣裳倒跟凌玉珠差不多,料子中等,針線精緻,甚至式樣都頗為相似,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人之手,只不過顏色搭配不同:凌玉珠是松花色配桃紅,她則是月白色配銀紅。
雖說女子都忌穿與別人相似的衣裳,但當滿座都爭奇鬥豔各出心裁的時候,有這麼兩個年紀相仿卻風情各異的女子穿著相似的衣裳並肩而坐,反倒是更容易引人注意了。
顧充媛就再次垂下眼睛笑了笑,果然大家都是聰明人,只不過這位到底沉穩些,也厚道一點。
袁太后既來了,便正式開宴。這也是老套路了,先是皇帝皇后與佑王夫妻並敬郡王向袁太后敬酒,之后妃嬪們也依序上前。不過排在前頭的幾位還能單獨敬酒,後頭這些美人才人寶林們也就只是一齊上來行個禮罷了,袁太后哪裡耐煩一一應付她們呢?
之後便樂聲大起,早已排練好的歌舞都依次獻上,眾人觀樂飲宴,甚是熱鬧。
敬郡王年紀小,對歌舞不甚感興趣,沒多久就坐不住了,嚷著要看花燈,看煙火。這煙火原是過年才有的,但袁太后素來疼他,宮裡造辦處自然也早奉承著送了一批煙火上來,此刻便在玉液池中放起來,一時間火樹銀花的,好不熱鬧。
皇帝站在殿外看了片刻,便覺得熱鬧得不堪。這些煙火為討敬郡王喜歡,都極力弄得五顏六色,響聲亦大,噼啪之聲不絕於耳。皇帝白日裡要聽朝堂上那些官員們彼此辯駁爭吵,晚上還要聽這等喧譁,只覺得頭都疼了,覷著眾人不注意,便藉口更衣,繞到了殿後去。
誰知他到了後頭,便見廊下假山之旁早站了個人,正仰頭望著天上一輪圓月出神。
這裡雖也有宮燈懸掛,但數量較少,於是看起月亮便愈發覺得潔白光明。皇帝先是也仰頭往天上看了看,又看了一那名嬪妃,見她手在胸前捏著個什麼東西,倒似是一枚懸在頸中的壓勝錢之類,不由略略起了好奇之心:「蘇才人在做什麼?可是想家了?」
站在假山下頭的正是蘇阮,聞聲才吃了一驚,連忙轉身行禮:「陛下,臣妾失禮了。」
中秋佳節,蘇阮難免也要想一想家。不過她可不是懷念蘇郎中和繼母,反而是覺得有些諷刺----別人在這團圓佳節都有家人可思念,她卻一個沒有。母親早逝是不必說了,蘇郎中說是親生父親,實則也沒幾分父女之情,如今她惦記的,倒是遠在杭州的許碧。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結拜姊妹,倒比生父更讓她牽掛,這豈不是有些可笑麼?
只是這話不能對皇帝說,蘇阮正想含糊過去,皇帝卻就著廊下燈光看了看她胸口那枚壓勝錢:「這是何物?」看著就像枚普通銅錢嘛,聽說她生母早逝,難道是亡母留下的?
「這是,這是臣妾的結拜姊妹所贈。」蘇阮抬了抬手,露出腕上的青白玉鐲子,「這才是臣妾母親留下的東西。」
「結拜姊妹?」皇帝眼裡見過多少好東西,一看便知那鐲子還有幾分巧意雕工,這銅錢卻實在是普通之物,不禁玩笑道,「什麼樣的結拜姊妹,竟捨不得贈你點值錢的東西?」
蘇阮頓時就有點急了,脫口便道:「陛下別看這銅錢樣子普通,卻是我那妹妹自小戴在身上,由她姨娘在佛前誦經八十一日,供奉過的,壓病除災,辟邪去惡。若非我們曾一同被劫持,同歷生死,這般貴重的物件誰肯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