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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司儼難得地笑了一笑:「這奏摺,我暫時不上。」
韓南節先是一怔,隨即便有些了悟:「大人是疑心……」若不然為什麼只留他一個人呢?這顯然是對丁守備的說辭根本不相信啊。不過說真的,連他都不相信呢。只不過若說那丁守備身後還有人,可就有點太駭人了,那可是手握江浙一帶軍權的……
司儼卻是在此時似乎明白了為何沈家父子會被調到江浙來,只是這話他還不欲與韓南節說。從自己女兒身上,他算是知道了口風不嚴的危害,韓南節也還年輕,雖然品性是他看好的,卻也怕他還缺歷練,不如少知道些的好。
不過有些事卻是他一直知道的,那倒可以跟他談談:「此事,細想起來頗多可疑之處。」
這還要從那王御醫向自己傳遞消息開始。當時他聽見「殺良冒功」四字便覺得頭皮發炸,全被吸引住了,此時回想起來,其實直到如今也並沒聽得市井之中有此傳聞,那王御醫是從哪裡聽來的?似這等聳人聽聞之事,只消有一半點兒消息就會傳得滿城風雨,如何一個養在府中的御醫都知道了,市井之中卻無傳聞呢?
如此一想,司儼不得不懷疑,王御醫乃是被人指使才透露消息給他的。恰好官府那邊的歷年記錄又確與沈家上報數目相差一百餘人,那麼屠掉桂池村,這一百多頭顱也就補上了。
倘若沈雲殊沒有阻攔那丁守備,只怕此時他就會認定沈家的確殺良冒功了。而沈雲殊當時若是拖延一二,等那丁守備真將村子屠了一半再出現,可就是鐵證了。
正因這鐵證沒有到手,司儼才真心地覺得,沈家的確是保國衛民之人,不忍用百姓的鮮血去換來自己能扳倒對手的「鐵證」,這樣的人,斷不會誇大其辭以爭奪功勞,更不會行殺良冒功之舉!
那麼,如果沈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是袁家了。若依他的脾氣,此刻就要上表彈劾,請朝廷自丁守備下手,查一查袁家了。
可是,如果皇上調沈家父子前來江浙,那皇上多半也是疑心了袁家,但為什麼卻不明說,還要在朝堂上做出傾向於袁家的舉動來呢?
司儼若只是個一味只知梗著脖子的人,也走不到如今了。他想了又想,越想越覺得此事甚為複雜,他現在若是就這麼直愣愣地捅出來,未必就是件好事。
「我想,先上奏摺向陛下言明,倭患為實。」司儼思慮再三,決定還是不對韓南節說太多,「袁家鎮守江浙,對此先見不明,理當彈劾。更有那丁守備,險些因誤聽消息而殺害良民,也該懲處。」
韓南節連連點頭,卻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司儼要特意將自己留下卻只說這些。便聽司儼緩緩道:「你帶著我的奏摺先回京城,就說我還要在此地再細細調查倭寇之患,屆時,你要借遞奏摺之機向陛下秘奏,你在桂池村所見。」
他看著韓南節似乎有所悟的目光,又叮囑了一句:「只要將事實奏於陛下一人即可。」這年輕人踏實能幹,也有機靈勁兒,聽說家裡父母俱亡,若是司秀文能嫁了他,倒可少受些束縛,日子也能過得自在些。
第74章 過節
同是中秋, 京城裡的節慶味兒似乎是更濃些,尤其佑王府里,這還未完全天黑, 各式花燈就都點了起來, 盞盞都是宮中手藝, 瞧著繡彩輝煌,真是一片天家氣象。
袁勝蓮坐在床上,從窗口望著外頭。她這廊下也掛了燈,因要應節, 燈上不是嫦娥奔月就是玉兔搗藥,雖則畫得都不相同, 其實大同小異,看多了也有些無聊。
不過這是當然的。每年宮裡雖然都會賞下新巧樣的花燈,但那都是要供有名兒的主子們觀賞的。佑王夫妻不必說, 世子和小郡王小郡主們自也是尊貴的, 再就是兩位側妃也能得著,至於她這裡,不過就是拿舊年的花燈來敷衍罷了。
腿上的傷處又傳來一陣陣的疼。原本傷筋動骨一百天,可她只在床上養了不到一個月就起身了, 又在與那醉酒侍衛的踢打中扯動傷處,自是傷上加傷, 請來的郎中都說了,這若再不好生養著,只怕將來走路就要瘸了。
想到那天的情景, 袁勝蓮就覺得心中之痛猶勝於腿上的疼痛,仿佛鼻端還能聞到那侍衛身上發出的酒臭與汗臭,身上還能感覺到那雙粗糙的手……
一陣噁心,袁勝蓮不禁扭過頭去乾嘔了兩聲。恰好門帘一掀,一個穿檀色褙子的丫鬟提了食盒走進來,見她這樣便尖尖地「喲」了一聲,假模假樣地湊上來:「姨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自在?該不是有孕了吧?奴婢這就去回王妃,請個太醫來給姨娘瞧瞧可好?」
袁勝蓮知曉她是在故意噁心自己。這丫鬟是佑王妃賞下來的,名叫紅袖,據說是特意按著紅衣的名字挑過來的。不過袁勝蓮心裡明白,這就是佑王妃安排過來盯著她的!
她並沒真的失身,那侍衛酒醉得厲害,也不過就是撕扯揉搓了她幾把,就被人撞破了。佑王妃大約還是顧忌她是袁家女,沒敢做得太絕。
可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了。那時她衣裳都被扯得粉碎,全落在人眼中,難道她還能去求袁太后,給她尋個嬤嬤來驗身不成?縱然是驗了,難道還要去京城裡貼個告示,昭告她尚是完璧?
就是此刻,只怕袁太后和袁家人都恨不得她死呢。宮裡派出來的那個嬤嬤,言語之間不就是這麼暗示的麼?最好是她一頭撞死在佑王府自證了清白,還能給活著的姐妹們加一層貞烈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