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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一院子的女眷都抬頭往上看,知雨嘴裡還在道:「胡說!少爺有門不走,怎麼會爬到樹上----」後邊就沒聲了。
沈雲殊坐在樹枝上,默默與下頭的人對視。
院子裡靠牆的地方立了個草靶,當然並不是立在這桂花樹的枝葉伸進來的那一片牆下,而是再橫移十步左右。而許碧穿著一身大紅騎裝,手裡握了一把六等弓,正站在離草靶三十步的地方,仰頭看他。
一院子頗為詭異的安靜。
半晌,許碧以手抵唇,乾咳了一聲:「真是大少爺回來了……」
這一句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連玉翹首先往許碧背後縮了縮,蚊子似地喚了一聲:「表哥----」然後就慌亂地解釋,「我,我先回去了……」
知晴接道:「奴婢去沏茶……」
九煉乾笑:「小的去撿箭……」
許碧無語。瞎子都看得見那支箭握在沈雲殊手裡呢。
只有知雨勇敢地還擋在許碧身前:「少奶奶不是有心……只是,只是射得不准……」再說了,誰會知道大少爺回來不走門,偏要從牆頭爬呢?
許碧嘆了口氣,拍拍她:「去打熱水來。」仰頭又對沈雲殊招招手,「大少爺還不下來?」
沈雲殊從樹枝上看下去,一院子的人泰半作鳥獸散,只剩下許碧還站在院子裡。騎裝收身,顯得她似乎又高了一點兒,手握弓箭,腰掛箭囊,尤其那條寬寬的革帶,顯得細腰如握。如果忽略那弓是六等的,而箭射得能歪上天去,好像還是很----很有那麼一股子英氣的。
她穿大紅色特別好看。羊脂玉般的肌膚,被鮮艷的大紅色一襯,仿佛一朵將要盛放的花,正一點點地把醞釀的芳香放出來。
沈雲殊深吸口氣,真的覺得空氣里仿佛有股子甜香。他在樹枝上一盪,輕巧地落下地來,沖許碧一笑:「會射箭了?」進步挺快啊,這還不到一個月吧,居然還能射三十步的靶子了?
許碧下意識地把弓往身後藏了藏:「其實,今天是第一次立靶子……」主要是她這些天拉著連玉翹一起學箭,單是拉弓對連玉翹來說又辛苦又單調,恐怕不好堅持,所以才叫九煉立了個靶子,從近到遠,總要能看到進步,人才有幹勁不是?
就是誰也沒料到,她這第一箭就偏出老遠,還險些射到沈雲殊臉上去!當然,這個絕對不是她的錯啦!
「早都盼著你回來,你倒好,連個信兒都不往回送,還以為你中秋節回不來了。回來又不進門,偏往牆頭上爬----」許碧本是打算惡人先告狀的,話說到一半就忘記了初衷,仔細去看沈雲殊的臉,「沒傷到吧?多危險啊,萬一傷到眼睛怎麼辦!」
「無妨。」就許碧用的那等軟弓,射出的箭到了他面前已經是虛弱無力,要不是他萬萬沒想到才上牆頭就會有迎面一箭,根本無須躲避,只要雙指一挾就夠了。
「那別處的傷呢?」許碧記得九煉說沈雲殊肋下中了一刀,忍不住埋怨,「身上還有傷,居然還爬樹,要是扯到傷口了怎麼辦?」
「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沈雲殊站在那兒由著她拉扯,笑著把手臂抬起來,「其實就是皮肉傷,並不礙事,你看----」
還沒說完就被許碧一巴掌把手給打下來了:「皮肉傷也是傷!這才幾天呢,怎麼可能就全好了?你不要看著小傷就不在意,若是不好生休養,屢次扯裂傷口,日後成了舊病,有你受罪的時候!我聽九煉說,你身上有好些傷,從來也不在意。這怎麼行呢?現在年輕不覺得有什麼,日後就要吃苦了。而且我聽九煉說,你受了傷不愛吃藥?」
「九煉連這個也說了?」沈雲殊面上的微笑都僵了僵。
五煉站在牆外頭,看九煉像猴兒似的輕快地躥過來,埋怨道:「你們怎麼才回來?少奶奶都念叨好些天了。不回來也不知道送個消息----」少奶奶天天問,他這裡一點消息都沒有,答話都答不上來。
五煉不答,只指了指牆裡頭。九煉側耳一聽,頓時小聲哀嚎:「少奶奶明明答應過我,不跟少爺說是我說的……」這怎麼一轉頭就把他賣了呢?
無奈院子裡頭許碧還在毫不猶豫地出賣他:「說了。他說軍中的郎中給你開些補血養氣的藥,你從來不肯喝。這怎麼能行?郎中既是開了,自然有開藥的道理。這次回來,得請個郎中來給你診診脈,該調養就要調養……」
九煉聽得齜牙咧嘴:「完了完了完了,少爺回頭非收拾我不可!」少爺最恨喝藥,這回少奶奶揪著他喝上多少天的藥,只怕回頭他就要倒霉多少天了。
五煉倒是難得地笑了笑:「總算你這回做得還不錯。」
九煉嘿嘿一笑:「那是……我聰明著呢……」打從上回乾爹跟他說,少奶奶是關心少爺的身子,他就在琢磨了----少爺不肯喝藥,他和五煉說話不管用,那少奶奶說話管用不管用呢?
在院子門外,連玉翹帶著青螺已經走出去好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去看。從這裡她還能看見,許碧正在給沈雲殊整理身上的衣裳,一邊整理,一邊好像還在說著什麼。沈雲殊一臉無奈,卻只能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