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當時端王軍功正著,又得先帝喜愛,舅父卻被彈劾得被罷了官,自覺臉面上過不去,便在節慶宮宴之上借酒蓋臉,要難為司儼。誰知司儼便是正面對上了親王,都不曾說半句軟話,先帝也只能笑著說他能與當年的強項令相比,將鬧僵的場面輕輕抹了過去。自此司儼就多了一個「強項御史」的綽號。
佑王自己為了不招皇帝的忌憚,恨不得關起門來過日子,可是卻不想把女兒也拘在府里。那些手握實權的大臣家裡的姑娘結交起來還要忌諱著些,似司儼這樣的清流倒是全不必顧忌的。
且司秀文也是家中獨女,自幼與兄弟們一同教養,琴棋書畫都來得,只因為是庶出的,在外頭便有些被別家嫡女排斥。小郡主自覺自己也不遜那些世家的嫡出姑娘,在這一點上便與司秀文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反而對那些唯唯喏喏的庶出女孩兒有些看不上眼。
佑王雖是天潢貴胄,卻是個富貴閒人,司家與他來往也不算阿諛,亦不必有結黨之憂,故而也不禁著女兒。一來二去的,兩人倒成了閨中密友,小郡主有什麼邀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司秀文。這次生辰,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洗月自也不敢怠慢,忙陪笑道:「司姑娘說的正是,就是那個沈家。」
司秀文便輕笑了一聲,向小郡主道:「可真是巧了,我正想著不知沈家人是個什麼模樣,今日竟就碰上了呢。郡主可能叫那位沈少奶奶過來見見?」
小郡主不明所以,道:「這有什麼不能的。洗月去請便是。只是這沈家究竟是什麼人,難道是極有名氣不成?」
司秀文眼見許碧已經跟著洗月走過來,便笑道:「郡主在府里怕是不知,這沈家甚是可笑。自到了江浙便寸功未立,眼看著臉面上過不去,便將倭人的癬疥之疾百般誇大,無非是要爭軍功罷了。如今這名聲,已經傳得滿京城都知曉了呢。」
許碧這會兒已經走到不遠之處,司秀文的聲音又不曾放低,一字字都被她聽了個清清楚楚,頓時就惱火起來,揚聲道:「這位姑娘見識著實不凡,想必是去過江浙,見識過倭人劫掠的了?」
司秀文輕嗤道:「我雖不曾去過江浙,但也聽說過東瀛之事。那東瀛扶桑不過一小小海島,離我盛朝又遠,能有多少兵力?豈不就如癬疥一般。倒是有些人,肆意誇大,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許碧報之以嗤笑:「這位姑娘幸好是站在京城之中說這些風涼話,若是將這話說給那些被倭寇劫掠殘害的百姓聽,說給那些與倭寇死斗致傷致殘乃至於犧牲身亡的將士們聽,只怕是要挨耳刮子的。」
司秀文的臉猛地漲紅了:「你----」她出身書香之家,平日往來也多是文雅的女孩兒們,說句話都要講究個婉轉,幾時聽過「挨耳刮子」這樣直白無禮的話?
許碧截口道:「豈不聞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位姑娘怕是平生連個東瀛人都不曾見過,卻在這裡大談什麼癬疥的話,豈不可笑?古有紙上談兵,今有空中談倭,我可真是長見識了。」
司秀文素來自詡詞鋒犀利,有乃父之風,怎肯被這沈家少奶奶壓倒,冷笑道:「若依你這般說,朝廷要處置諸事,都要親眼得見不成?那只怕朝中諸公都不必做事,只管到處去巡視便是。」
然而要說辯論,許碧從來不怕,立刻還口道:「若是事事皆信於人,朝廷為何要設監察御史巡察地方?只管聽各地官員奏事便是了。」
剛才她聽洗月管這女孩兒叫司姑娘,就猜她會不會就是那個要跟袁家結親的司御史家女兒,這會兒便故意拿御史來說事兒,覷著司秀文嗤笑道:「該不會姑娘如此有見識,卻不知御史是做什麼的吧?還是以為御史乃是風聞奏事,朝廷也就可以風聞斷事了?聽幾句閒話,便當成實證,不加查驗妄下結論,朝廷官員若都如姑娘這般,著實可怕。」
司秀文父親就是御史,怎可能不知御史的職責?一張清秀的小臉又紅了一層,已然有些壓不住怒氣,冷笑道:「什麼閒話!袁大將軍鎮守江浙十餘年,便是與這些海寇周旋,屢立戰功,難道還會說謊不成?」
許碧暗道果然是這個丫頭,頓時對她的印象又差了兩分,報以冷笑道:「沈大將軍亦是鎮守西北十餘年,打得北狄不敢大舉入侵,難道這樣人就會說謊?」
鎮守邊境,戰功累累,這些與說不說謊根本沒有必然聯繫。不過司秀文既然是這個邏輯,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真要論起戰功來,難道沈文就比袁翦差不成?
司秀文果然噎了一下,但隨即強辯道:「有些人到江浙一年,卻是寸功未立;有人卻能清剿海匪老巢,斬首數百,卻不知究竟誰的話更可信呢?」
許碧哼了一聲:「我不曉得誰的話更可信,只知道這十餘年海匪都未能清剿,卻不知是誰人之責?」
司秀文耳根都紅透了,怒氣沖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那茫茫大海,本就出戰不易,海匪又熟悉地形,自然是難以清剿。自前朝起,數百年海匪未絕,如何能讓人在十餘年內便將其清剿!」
許碧譏諷地一笑:「原來姑娘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也知道海匪熟悉地形難以清剿,奈何厚此而薄彼,十餘年未竟之功,竟必欲委於一年之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