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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梅若婉這話自然是意有所指,但梅皇后沒接這話,她若是這會兒硬要提起袁勝蘭,未免也就太露痕跡,只得把後頭的話咽回去了。

    倒是皇帝笑向太后道:「聽說母后接了個表妹進宮來,可是舅舅家的表妹?朕記得仿佛聽母后說過,名字里有個蕊字的?」

    袁太后聽他提到袁勝蕊,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那丫頭水土不服,今兒沒進來。這回來的是你四舅舅家的女兒,叫勝蘭。」

    她說著,袁勝蘭便走了上來,向著皇帝萬福行禮,喚了一聲:「皇上表哥。」

    在場的秀女臉色頓時千奇百怪,就連皇后都忍不住唇角抽了一下。袁勝蘭這也未免太實在了!皇帝說一聲表妹,那是給太后的臉面,如今太后都沒發話,袁勝蘭自己就叫上表哥了?

    太后沒說話,皇帝便輕咳了一聲,含笑道:「表妹不必多禮,起來罷。既進了宮,就好生陪陪母后。」

    袁勝蘭連忙應了一聲,太后才笑了一笑道:「人老嘍,從前只嫌人多嘈雜得不堪,如今倒是覺得寂寞,總想著身邊多留幾個人了。」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皇后自然聽得出來,便點頭笑道:「皇上也常與妾說起此事,言是朝事繁忙,總不能時時在母后身邊盡孝。如今母后接了家人來,皇上心裡也高興。袁姑娘性情活潑,能讓母后多添笑顏,那不如就留在宮中,也是替皇上盡孝呢。」

    袁勝蘭聽了皇后這話,真是心花怒放。有這一句話,她入宮的事便是定下來了,差別只在究竟能封個什麼位份而已。但既然太后姑母如此中意她,這位份定是不會低的。

    太后臉上便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點頭道:「難得你們一片孝心。我瞧著皇后這妹妹也是極好的,都留下,也免得你總惦記家裡人。」

    這就是投桃報李了。皇后便挽了梅若婉的手笑道:「日後你們兩個倒好一處作伴了。」

    梅若婉心裡憋了口氣,眨眨眼睛笑道:「姐姐說的是,我瞧著袁姑娘就投契呢。說起來,方才不知袁姑娘選的是什麼花?是寫了詩還是作了畫?必定比我的強。」

    梅皇后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她素知這個妹妹自矜才貌,目無下塵。可這宮裡是什麼地方,袁勝蘭又是太后的侄女兒,哪裡是讓她逞著才華的地方呢?方才梅若婉提起這個話頭,她就不曾接,原以為也就夠了,誰知這會兒梅若婉竟又自己提起來了,還直問到袁勝蘭臉上。

    這會兒梅皇后倒是盼著袁勝蘭有些才華了,否則若是她下不來台,太后那裡也沒臉面,到時她和皇帝又該如何下台呢?

    袁太后的臉色果然就有些沉,看了袁勝蘭一眼。袁勝蘭卻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梅姑娘才學是極好的,我家是武將出身,比不得梅姑娘有大儒叔父教導,不過是跟一位姐妹合作,她畫畫兒,我題了詩。」

    「哦?」皇帝露出一臉很有興趣的樣子,吩咐身邊內侍,「取上來。」

    內侍應喏,剛一轉身,便見一個秀女捧了一捲紙向前走了幾步,微垂著頭,恭恭敬敬將畫兒交給了內侍。

    頓時眾人目光都落在這秀女身上,只見她穿的衣裳與梅若婉略有些相似,身量卻更高挑些。在一眾秀女之中,她年紀算是大的,該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材也已長開,比之一些剛剛開始發育的年輕秀女,自然更顯得曲線玲瓏,多了幾分成熟的韻致。

    皇帝瞧了一眼,並沒說話,低頭先看起內侍呈上的畫。只見畫上是一筆沒骨牡丹,花葉只用墨色,倒是花朵上欲棲而未棲的一隻蝴蝶工筆設色,五彩斑斕,猶如點睛一般。

    皇帝微微點頭,道:「這用心頗為巧妙。」若是單畫水墨牡丹略顯單調,也太素了些,與宮中不大合宜;但若畫工筆,卻是沒得這許多工夫讓人細細描繪。如今這般,既能畫出一幅完整的畫,又不顯寡淡。

    再看畫面於左側留白,上頭題了一首五律,詞句亦是清新的。皇后便笑道:「五律素來難做,這一首即景生情又能格律嚴謹,極難得了。」

    皇帝笑了一笑,也點頭道:「皇后說得是。」這首詩看著雖然淺白,並不曾用許多典故,格律卻是極嚴的,若真是即景生情,那倒確實是難得的了。只是皇帝瞧著這詩怎麼都不像是袁勝蘭能做出來的,這位表妹如她自己所說,出身武將之家,據聞也並不愛讀書,只怕這裡頭的格律她都未必能弄得清楚呢。

    袁勝蘭卻是半點都不曾意識到格律的問題,只笑道:「也是看了許家姑娘的畫,才得了靈感,皇上別嫌簡陋。」她只覺得這詩讀起來十分明白,比從前上學時讀的那什麼唐詩宋詩容易多了,簡直是明白如話,自己也能寫出來似的,意思卻又不錯。將這詩呈上來,她也沒那麼心虛。

    袁太后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呈畫的秀女:「許家姑娘?哪個許家?」

    許瑤心頭一直呯呯亂跳,方才將畫交給內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手都在抖了。這會兒聽了太后問話,一顆心更是幾乎要從喉嚨口衝出來,鎮定一下才盈盈下拜道:「回太后的話,臣女許瑤,家父是翰林院侍讀學士。」

    皇帝臉上便有些微妙的變化:「原來是許翰林家的女兒。」翰林之女,詩畫上有如此心思倒不為怪了,許良圃此人,原在詩詞文章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不過此詩究竟真是現場所做,還是早就備下的「應試」之作,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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