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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林大老爺手足無措:「我,我並不是說要舍了捷兒……」那是他的嫡子,又是獨子,如今已經考中了秀才,顯見的比他有出息,將來是要指望著支撐乃至光大門楣的,如何能捨得了呢?
「老爺還說不是!」林大太太哭著道,「捷兒的媳婦,我是千挑萬選的,只怕娶來的媳婦不能幫著他持家理事。老爺知道的,我嫂子整日地說起我那侄女兒,只因那孩子是嬌養慣了的,我硬是頂著不答應。」
林大老爺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阮姐兒斷不是嬌生慣養的----」
「那外甥女兒可學過管家理事?讀過多少書?」林大太太睜著一雙哭紅的眼睛看著林大老爺,「若娶了來,可能與捷兒情投意合?」
林大老爺不敢吭聲了。福建路遠,這些年他只趁便託過幾個往那邊去當官的同年打聽過幾句,又往蘇家族裡寫過幾封信,只聽說蘇阮性情柔和,素來守著規矩足不出戶,會做針線,也識得字,旁的就都不知曉了。
這會兒林大太太問他,他一句也答不上來。既不能說蘇阮定會相夫教子,也不敢說她能與兒子琴瑟和鳴。
林大太太看他答不出,眼淚越發下來了:「老爺竟是什麼都不知曉,就要把外甥女兒聘進來?」
林大老爺無話可說,有幾分慚愧。林大太太看他這樣子,便收了收眼淚,軟聲道:「老爺容我說一句,就算我們有心聘,怕是蘇家也不肯的。外甥女兒縱然不能中選,也是過了初選的。那容貌不說百里挑一,十里挑一也是有的。只怕咱們家出不起聘禮……」
這話說得林大老爺立刻皺起了眉頭:「若是蘇家懷了這個心,那還不知要把阮姐兒嫁給什麼人家!」只憑著容貌,那是做妾的行事,蘇家難道是要賣女兒不成?這他可不能不管!
林大太太有些後悔,但話已經出口,只得道:「那自然是要管的。不過,人往高處走,依我看,倒不如托托今日來的這位沈少奶奶呢。從二品的大將軍府上,可比咱們能給外甥女兒說的親事好多了。」
林大老爺皺眉道:「那畢竟是外人……」怎麼好自己不管,卻托給外人呢?
林大太太忙道:「不說是外甥女兒的好姐妹麼,怎麼就不能託了?若不然,我們又能給外甥女兒說到什麼親事?老爺的同僚……」
林大老爺想到自己那些同僚,大多也跟自己一樣,有些家境還不如自家呢,不免就有些喪氣,只道:「還是要家風清正,人才好才是好……」
林大太太道:「難道高門大戶里家風就都不好了?再者,老爺也要問問外甥女兒的意思。相交的都是這般高大門戶里的少奶奶,肯不肯過咱們家這樣的日子……依我說,還是等選秀之後再說罷。」
她使出了拖字訣,林大老爺一時也沒甚辦法,只得點了頭。林大太太拭了眼淚,便又溫聲軟語地關切起丈夫來:「才從衙門回來就先煩憂了這一場,可餓了罷?先去洗把臉。料今兒有你愛吃的滷水,待捷兒回來便開飯……」
林家這邊一家和樂地吃滷水,許碧那邊回到家,就看見桌上擺了一包醬牛肉,散發著熱乎乎的香氣。
「這是怎了?」沈雲殊歪在羅漢床上,放下手裡的書,看著許碧有些怏怏的表情,笑道,「可是林家不給茶喝?」
「人家心裡正煩悶呢,你還說笑。」許碧白他一眼,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把頭上的簪釵統統拔下來,有點賭氣地扔到妝匣里。
沈雲殊嘆口氣,過來替她散開頭髮:「林家對蘇姑娘不甚關切?其實蘇姑娘自己早就料到了。」否則為什麼只請許碧送封信過去?若真是與舅父一家親近,便是衣裳有些破損,難道就去不得了?只不過是不想讓林家看見她形容狼狽,仿佛上門求救一般罷了。
許碧一時疏忽,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自己舅舅,為什麼不能求救?」
沈雲殊笑了一聲,摸摸許碧的頭髮:「你都說林家不甚關切了。蘇姑娘若是那般狼狽上門,林家不管,未免落個不慈的名聲;若是管了,心裡又不情願,豈不是給林家出難題麼?」
並不親近的親戚,卻又是生母的親人,蘇阮不願給林家出如此難題。否則弄得不好,大家面上難看,日後這親戚還做不做呢?
「姐姐就是想得太多了!」許碧憋悶地道。
沈雲殊又笑了笑:「這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何必如此相逼?真要到了要緊時候,蘇姑娘再登門求救,那時候林家但凡有一點半點的親情,也都要相幫的。」蘇阮自幼就被父親扔在鄉下老家,若不自己想得多些,還有誰替她打算?
說起來,許碧也同樣過得艱難,怎不見她在這上頭多些心思呢?
沈雲殊手裡握著一綹絲綢般順滑的長髮,沉思起來。不是說許碧不聰明,只是她的聰明不在後宅這些事上,倒仿佛頗有些外頭的見識,與一般女子甚是不同,委實有點古怪。
「今日去兵部有什麼事?」許碧不知沈雲殊出什麼神,便出言問了一句。
沈雲殊回過神來,聳一聳肩:「無非是問問那剿匪之事罷了。倒是得了個消息----已然有御史上本,指責我父親虛報軍功,聳人聽聞,意圖與袁家爭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