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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老實說,方才一見之下,他險些沒認出許碧來。那一瞬間他不由得想起了早已故去的楊氏,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十幾年了,楊氏在他記憶中已然淡去,就連她留下的女兒仿佛也只是個淡淡的影子,今日一見,倒仿佛是見了個陌生人一般。
再看看這些禮物,女兒還記得他愛喝龍井春茶,他卻不知絲毫不知女兒愛些什麼,不由得有些慚愧起來。不過沒等他抒發一下難得泛起的父愛,許碧已經含笑道:「自離了家裡,倒時常想念翠廬居,這會兒父親若是無事,我想回去瞧瞧。」
這說是去翠廬居,其實就是去看路姨娘。許夫人臉色微沉,正想開口,沈雲殊已隨著起身笑道:「我也想看看你從前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他口中與許碧說話,眼睛卻看著許良圃。許良圃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只得道:「去瞧瞧也好。別耽擱得太久,中午總要在家裡用飯。雖說只你們小夫妻在京里,也不好回去太晚了,這是禮數。」
沈雲殊無可不可地笑了一下:「多謝岳父大人。」
兩人並肩出去了,許夫人的臉就黑了下來,冷笑道:「瞧瞧,如今可氣派了,連我都不放在眼睛裡。」
許良圃心裡還想著早逝的楊姨娘,略覺有些愧疚,沒精打采地道:「回門總是禮,人都來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許夫人空著肚子窩了一包氣跑回來,此刻一聽許良圃的話,頓時惱了:「老爺這會兒倒說這話了。是誰之前說沈家得罪了太后,怕影響了瑤兒參選,也不想讓他們回門的?」
許良圃被當著兒女們的面戳穿,不由得有些下不來台,又沒得可駁許夫人,拉了臉道:「這些話也好當著孩子們的面說的?」轉頭對許瑾道,「雖說今日不去學裡,也不能斷了功課,回書房去先寫幾篇字,晚些我要考你的書。」說罷甩袖子走了。
他這麼一提,許夫人的火氣又轉到了許瑾頭上,沉了臉道:「誰叫你今日不去學裡的?」
許瑾連忙起身,小心地道:「到底是二姐姐回門……她出門時我未曾相送,如今遠嫁江浙,偶爾回來一次,總要見一見的……」
許夫人素知自己這個兒子讀書讀得有些愚了,總是將一家子骨肉的話放在心裡,雖與許碧並不很親近,卻也總記著這個是他姐姐。這還幸得他並不知道姊妹易嫁的事兒,否則只怕心裡還有愧疚,更不知要做些什麼了。
待要責備,話卻也說不出口,總不能說聖賢書都是狗屁,姨娘所出的根本不該視作骨肉罷。這樣話自己心裡想想就罷,要說出來那是萬萬不行。只能怪自己生了這麼個沒心眼兒的,不曉得一母所出才是真骨肉。竟真看不出她根本不想讓許碧回門,居然還特地往學裡請了假,在家裡等著見這個庶姐!
且她也只生得這一個兒子,又哪裡真的捨得斥責,只得道:「那也不能耽擱了讀書。眼看你就十四了,明年就要應童試,縣考是二月,瞧著好像遠得很,其實眨眼就到了,萬不可懈怠……」
她絮絮地數說了一會兒,還是許瑤打了個圓場道:「弟弟一向用功,母親不必擔心。母親一路上趕回來,還未曾用早飯,不如叫廚房上些點心先墊一墊。」才讓許瑾得了機會退出去。
許夫人便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老實得過頭了。」就這個性子,日後便是做了官,怕是也艱難。
許瑤勸道:「弟弟讀聖賢書,守禮也是應當的。」她心裡明白,許夫人自己能責備許瑾,卻是不容別人說許瑾不是的,便是親女兒也不成。
許珠卻沒姐姐這麼明白,撇了撇嘴道:「我看他是讀書讀傻了,親疏遠近也分不清。這般呆頭呆腦的,也不知能不能進學。」說著又忍不住伸手翻一翻自己眼前那些東西,帶著幾分妒意道:「她如今倒大方了……也不知給翠廬居送些什麼。」
她的丫鬟知翠忙小聲笑答道:「奴婢瞧著,二姑奶奶還叫人往廚房送了些鮑魚乾貝之類,那車上剩下的也就沒什麼好東西了。除了兩匹素麵綢,就是些本色布,顏色都不曾染,便是多也不值幾個錢。另有幾包茶葉,也只是拿油紙包了包,怕不是哪裡弄來的次等貨罷……」
知翠尚未說完,許夫人已經寒了臉。許瑤知曉這是許珠說許瑾不能進學惹來的火氣,連忙先訓斥許珠道:「這些東西你打聽什麼,沒得叫人覺得你小家子氣,連這點子東西也要計較。」
許珠不服氣道:「我便是說說。」
許瑤冷冷瞥了知翠一眼,道:「你一個姑娘家,身邊的人這般雞零狗碎地嚼舌頭,傳出去教人笑話。」
知翠唬了一跳,忙低頭不敢說話了。許珠平白地挨了幾句數落,氣道:「好好好,以後我什麼都不問了。」氣哼哼起身就走。
許夫人猶在生氣:「這丫頭越大越不懂事!」
許瑤簡直身心俱疲,卻還要勸道:「妹妹還小,說話有口無心,母親好生教導也就是了。」許珠沒規矩,不也是許夫人疏於教導的原因麼。
許夫人便長長嘆了口氣,拉了許瑤的手道:「家裡就只你一個懂事的。將來你進了宮,可還有誰幫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