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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許碧一瞧就知道有貓膩:「怎麼回事?說吧。」
「九煉把那車檢查了一下,說車軸是----被人鋸過的。鋸了一半兒,若在路上多顛幾次……」
不用她說完,車中眾人就都沉了臉色。斷了一半的車軸,在路上用力顛簸幾下,便容易斷掉。也就是京城之中道路平坦些,若是換了城外的道路,怕是走不了多遠就要散架子。
清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難怪夫人今日忽然許了姑娘去舅老爺家!」
她是再也顧不得了,連珠炮一般道:「少奶奶不知道,我們姑娘自從到了京城,就被算計上了。老爺巴望著姑娘能中選,可夫人----」她恨恨地道,「少奶奶剛才也看見了,那個就是夫人的娘家侄子,叫個鄭佑的。夫人想把姑娘嫁給她呢!」
許碧嘴角不禁一抽:「連姐姐的親事都安排好了?可姐姐還是待選的秀女呢!」
清商冷笑道:「姑娘也是進了京才知道。夫人哪裡想讓姑娘中選呢?初選那回,給我們姑娘備的胭脂裡頭也不知摻了什麼,幸而姑娘原不喜用脂粉,又覺得那胭脂顏色太艷,只在手上試了試,不曾往臉上抹。誰知等出了宮,手上就起了一片紅疹子。若真是用在臉上,只怕就被當成了病,如何能過得初選?」
臉上的肌膚遠比手上更敏感,若蘇阮當時把那胭脂抹上了臉,只怕在宮裡就會發起疹子來。到時候,宮裡的人可不管你究竟是什麼原因,一律都會被刷下去的。
清商恨恨道:「姑娘回家就與老爺說了。雖沒說這胭脂是誰做了手腳,但這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奴婢還以為捅破此事夫人就該收手了,誰知道今兒倒更狠了。還有那鄭家表少爺!」
她越說越是生氣:「方才奴婢就覺得那車夫跌得奇怪,明明馬車走得好好的,他忽然就從車轅上跌下去了。接著那鄭佑就跳了出來----敢情是在做戲呢!」她氣得連表少爺也不叫了,直呼鄭佑的名字,「他素來遊手好閒,整日的出入那不正經的地方,好人家姑娘誰肯跟他作親?那日他來府里,花園子裡撞見我們姑娘,就,就發起失心瘋來了!」
許碧能從她的用詞裡想到鄭佑對蘇阮的糾纏,不禁皺眉:「蘇夫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姐姐入了複選,她也敢這般縱容侄子當街糾纏?」
清商冷笑道:「夫人哪裡不敢呢?如今家裡都是她做主,她有什麼不敢的!姑娘從進了京,就說想去看望舅老爺,她只說要備選,不許姑娘隨便出門。舅老爺家就在京城裡,卻是兩三個月了都沒能去一趟。」
她說的是蘇阮生母林氏的娘家。因著林氏生產身亡,林家怨恨女婿照顧不周,又把蘇阮扔在鄉下不管,早已不來往了。如今林家只有長子在京城做個小官兒,還不如蘇老爺品級高,更是不願登門,連親外甥女兒進了京都不知道。
蘇阮倒是一進京就想著要去探望舅父,可蘇夫人總有藉口,最後索性以備選為名,根本不許蘇阮出門,連封信都送不過去。
清商憤然續道:「今兒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忽然許了,奴婢還當是看著姑娘過了初選的份兒上,不敢再為難姑娘,卻原來是不懷好意呢!若是鄭佑真在街上救了我們姑娘----」
她說不下去了。鄭佑這英雄救美,到時候定然少不了摟摟抱抱。這大街之上被人看到,蘇阮不嫁他也要嫁他了。
許碧卻覺得有點兒不對:「你是說,車夫先跌了下去,然後鄭佑跳了出來,那馬車輪子是何時壞的?」
清商微怔,想了想才道:「奴婢好像聽見那鄭佑喊了幾聲,馬兒就跑了起來,然後不知怎麼的突然一顛,車廂就歪過去了……那會兒奴婢也心慌意亂的,記不大清楚了……」她是經歷過馬車失控狂奔的,當時只顧著護緊蘇阮,哪裡還顧得上注意別的呢。
蘇阮這時才低低苦笑了一聲:「究竟輪子是何時壞的,又有什麼要緊,總之就是這些算計罷了。」
她聲音聽著平靜,卻帶著說不出的苦澀之意:「我原想混過了初選也就罷了。那宮裡雖尊貴,卻也不是什麼好去處。且秀女雲集,自有出色的,也輪不到我。何曾想到,如今若能入宮倒是好事了。」
她憧憬的是如外祖父與外祖母一般的神仙眷侶,並不願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夜夜盼承恩。為此,她對父親都有幾分怨懟----既是想將她扔在鄉下不加過問,何妨就一直任由她自生自滅呢?到了這會兒卻又想著用女兒博富貴。
她有心不叫父親得意,卻不想若是父親不得意,等著她的路更為艱難。若是真嫁了鄭佑那等人,她寧願在宮中寂寞終老。
許碧握了蘇阮的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家從父,若蘇阮不能入選,蘇老爺失望之餘,只怕就任由蘇夫人去擺布蘇阮了。蘇阮如今掙扎的,也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清商頭上被撞青那一大塊都未曾紅過眼圈,這會兒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我們姑娘命太苦了……」
「罷了。」蘇阮倒是自己先收拾了情緒,拍了拍清商的手,「若真有那一天,我先放了你的籍,你便替我去過自在日子。」
「奴婢不走!」清商一頭撲在她膝上,痛哭起來,「奴婢哪兒也不去,就守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