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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沈雲殊的手猛地收緊了一下:「我說了,總會有用的!」

    「少爺----」知雨在門外有些猶豫地小聲地道,「飯傳來了……」聽著屋裡動靜不對,她也不敢貿然進來。

    「先用飯罷。」沈雲殊柔聲道,「莫想那些事了。我向你保證,淮山絕不會白死的。」

    知雨提著食盒進來,一邊擺開碗筷,一邊擔憂地觀察著許碧和沈雲殊的神色。剛才她在門外聽得不甚清楚,但似乎是姑娘在與大少爺爭吵,這可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因為袁府的人將姑娘引到那僻靜去處,大少爺對姑娘也心生不悅了?

    知雨這會兒真是恨死袁家人了。實料不到這些人竟如此無恥!說來女子總是吃虧,明明姑娘是遭人暗害,可男人家免不了總要有些疑心妻子是不是真被占了便宜……

    「姑娘喝點粥罷----」知雨將一碗紅豆粥放到許碧眼前,又不禁想到,方才大少爺喚芸草去傳飯,還特地說了要些清淡的,想是知道姑娘今日見了死人,怕是吃不下葷腥。若這般看來,又不像是遷怒姑娘的意思,那方才究竟是在爭吵什麼呢?莫不成是姑娘發脾氣?

    許碧不知道知雨都在胡思亂想什麼,就算知道了也無心解釋。淮山的事兒是個秘密,只有她和沈雲殊兩人知道就夠了。其實她也能明白沈雲殊的意思,政治,從來就不是什麼單純乾淨的東西,她以前也是知道的。但是看著淮山一個半大孩子就在面前自盡捨身,這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許碧只喝了一碗粥,帶著沈雲殊也沒吃多少東西,只能嘆了口氣吩咐知雨:「備兩碟點心一壺茶,用風爐溫著。少奶奶夜裡若是餓了好用。」

    知雨見他這麼體貼,吊了一頓飯的心算是又落到了實處,飛奔出去準備了。

    沈雲殊看人出去了,才拉了許碧的手道:「去院子裡站站?」

    許碧懨懨地靠在羅漢床上,被他拉了一下才勉強跟著出去了。

    沈雲殊這院子略偏,卻十分寬敞。這會兒院子裡那架紫藤已經垂掛下了一穗穗花苞,有那麼一穗半穗已開的,便在花架下的空氣里逸散出幾絲芳香,伴著夜風微微拂動,沁人心脾。

    許碧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幾下。江南的夜晚,的確有讓人沉醉的資格。即使她心裡還是堵著,可這麼深呼吸幾次,也覺得心情略好了些。

    沈雲殊握著她的手,指了指頭頂:「今兒晚上星星也亮。」

    已近月末,下弦月尚未升起,果然是天空明淨,群星爛漫。這時候沒有後世的霓虹燈,天空仿佛忽然被拉近到眼前了似的,似乎每顆星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姨娘從前哄我,說人死了便會化作天上星辰……」沈雲殊緩緩地道,「她說我母親就在天上,每夜每夜都在看著我。」

    果然無論古今,哄小孩子都是一樣的手段。許碧仰望天空,沒有說話。

    沈雲殊笑了一笑:「後來我年紀漸長,便不信了。可如今,我又信了。如淮山,如沿海那些枉死的百姓,都在天上看著呢。遲早有一日,他們都能得償心愿。」

    許碧覺得沈雲殊的手很溫暖,自己一直有些發涼的指尖在他掌心裡也慢慢地暖了起來,於是下意識地往沈雲殊身邊靠了靠,倚著他的肩膀,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在紫藤花架下默然地站了一會兒,沈雲殊覺得手掌里握的小手完全暖了過來,才道:「皇上可能這幾日就下旨叫我去京城。」

    「去京城?」許碧這一天下來覺得很累,腦子都不想轉了,靠著沈雲殊懶懶地不願自己去想。

    「對。」沈雲殊鼻子靈,在紫藤花香中隱隱地又分辨出一絲不同的幽香,若有若無,「有些事總不如我自己去向皇上稟報說得詳細。正好這次父親與袁翦『爭功』鬧得沸沸揚揚,皇上也就有了理由。」

    「大將軍是為了這個啊……」她就說沈大將軍怎麼會把事鬧得這麼大,「吃相」那麼難看,原來也是別有用意。

    「也是為了將倭寇之事呈到朝廷面前。」沈雲殊覺得自己有一點兒心神不寧。夏衣單薄,兩個人倚在一起,幾乎能感覺到隔著薄薄衣料傳來的溫暖和柔軟。他趕緊定了定神,才繼續往下說:「雖然前朝時倭寇打到餘姚,朝野震驚,但本朝以來,倭寇未成大氣候,朝中官員都認為餘姚事件不過是前朝腐敗無能所致,並未重視。」

    「都能從福建摸到宣城了,還不算本事啊?」許碧可是知道,東瀛人一向心大著呢。

    「不過是幾個人而已,即便知道狼子野心,大多官員仍都覺得東瀛蕞爾小國,以蛇吞象,不過發夢而已。」一陣風吹來,沈雲殊只覺得耳邊痒痒的,卻是許碧的一縷頭髮被風吹動,在他臉頰上頑皮地拂來拂去。

    沈雲殊只得伸手把那縷不聽話的頭髮替許碧往耳後抿了抿,順便摸了摸她微涼的髮髻。許碧從袁家回來就把頭髮拆了,只隨便綰了一綰,這會兒就鬆散地都堆在他肩頭,觸手如上好的絲緞,光滑而微涼。

    許碧懶得動,只嗯了一聲,道:「雖說是以蛇吞象,可也不能不防。東瀛人貪狠,能從海上過來的更是豺狼之性,便是不能動搖國朝根本,沿海百姓卻是要吃大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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