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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哪兒有那麼容易。」沈雲殊兩手一攤,「袁家的人一刻不離,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那袁家這幾天有什麼動靜嗎?」許碧忍不住追問。

    沈雲殊苦笑:「也許有,也許沒有。」

    「這是什麼話……」許碧不大滿意,「沒有派人盯著袁家嗎?」

    沈雲殊嘆道:「你當盯著袁家是那麼容易的事?袁家盤踞江浙多少年了,名副其實的地頭蛇,又是聚居一處,那地方周圍有些什麼人,他們早就摸透了,但凡有個眼生的都會惹起袁家族人注意。」

    他伸手點了點已經在炭盆里化成了一片細灰的那張五十音圖:「就說這東瀛話吧,當初來了江浙不久我就想學,可軍中有幾個懂東瀛話的,卻是推三阻四的不肯教。袁家還在暗中散布謠言,說朝廷本只諭令父親自己前來江浙,可父親欲與袁家分功奪權,所以才將我也帶了過來。我剛到軍中之時,比現在還難得多呢。其實文華書院裡就有懂東瀛話的先生,我們登門拜訪過幾次,也只是推託。」

    「這是什麼道理!」許碧不禁豎起了眉毛,「你們學東瀛話難道不是為了抗倭?這道理都不懂,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沈雲殊往後一靠,沒什麼形象地仰在椅背上:「讀書人有時候鑽起牛角尖來,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袁家世居江浙,族中歷年修橋鋪路,賑米施藥,善名在外。就是這些書院裡頭,不少學生都受過袁家恩惠,還有袁家的子弟或親故幫腔,若是跟他們說袁翦勾結海匪甚至倭人,打死他們都不肯信的;倒是說我們父子從西北腆著臉來搶功,頗有些人願意相信。」

    許碧默然。人都是這樣,只相信自己認定的事。袁家幾代下來營造的形象,實在是給了袁翦太牢固的保護。沈家父子要從他手裡奪一塊立足之地,實在是難上加難。

    「那----朝廷就沒有懂東瀛話的官員嗎?」她記得應該有這樣的機構吧,比如鴻臚寺,四夷館什麼的?

    沈雲殊果然點點頭:「鴻臚寺里有,但奏摺遞上去幾個月了,並無批覆。」

    許碧想了一會兒,感嘆道:「皇上真不容易……」連個翻譯都調動不了,這哪兒是皇帝,分明是傀儡啊!

    沈雲殊眼裡露出一絲笑意:「大少奶奶聰明得緊,為何外頭總都傳言,說你在娘家時……」派去京城打聽的人已經回復了,許家二姑娘就如同一個隱形人一般,只有許家極相熟的人家才知曉有這麼一位,印象也無非都是寡言少語,性情老實罷了。可這些人口中那個懦弱的許二姑娘,跟眼前這位可是完全不同啊。

    許碧心裡咯噔一跳,垂下眼睛:「在人屋檐下,何得不低頭?我也聽下人說大少爺從前是不管府里事的。只不過大少爺是男兒,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插手後宅之事不過為圖個家宅安寧;我一個女子,卻是只能自保了。」

    沈雲殊倒被她說得心裡一酸,溫聲道:「是我不該多問。如今這院子裡是你做主,從前那些日子便忘了罷。」

    許碧手指絞著帕子轉了轉,嘆道:「我也只有一人放不下……」

    「路姨娘?」沈雲殊心下瞭然。都說許二姑娘是路姨娘照看大的,臨出嫁前生了一場急病,路姨娘許了終身吃齋的願,這病才好了。雖說神佛之事他是不信的,但路姨娘這份兒心,卻不由他不想到香姨娘。以己推人,許碧自然也是惦記這位姨娘的。

    「是啊。姨娘在家裡過得也不如意,若是----」許碧眼巴巴地看著沈雲殊,「若是能將她接到我身邊來就好了……」

    沈雲殊微有些好笑:「這怎麼能行?」岳父的妾室,接到沈家來還不亂了套?豈有姑娘出嫁還帶著姨娘的呢?不過看許碧可憐巴巴的模樣,他還是補了一句:「若以後住得近些,你想接她來小住幾日也使得。」

    許碧小聲嘀咕:「其實我覺得,姨娘還不如就離了許家……」

    「胡說。」沈雲殊笑嘆了一聲,覺得許碧到底還是有幾分孩子氣,「她總是岳父的妾室,離了許家,讓她往哪裡去?外人不知底細,或許還要當她是在許家犯了什麼過錯攆出來的。聽說她家中已無親人,卻要如何存身?」

    有句話到了嘴邊又教他咽了回去----路姨娘是個賤籍,真離了許家怕就是要被發賣了。固然他可以將路姨娘買下再放良,但這名聲到底不好聽,就算再嫁,一般人家也不願娶這樣的。何況她又不曾生養,那些娶妻就為傳宗接代的人家,也不會選。

    許碧不知道他已經想了這麼多,心裡略略有些失望,暗暗嘆了口氣。到底是古代人啊,無論怎麼愛國愛民,有些思想仍舊是固化的。

    這個問題顯然不宜再談,許碧也就轉開話題,又扯回到袁家身上:「那現在如何是好呢?」

    沈雲殊笑了笑:「欲速則不達。袁家數代以來才有這樣的好名聲,想要拿下袁翦又豈是朝夕之功?你能教東瀛話已是幫了大忙,外頭的事有我呢。」說起來許碧也是不易,姊妹易嫁也就罷了,先有宣城驛被劫,後又要幫著自己作戲,這腳上扭傷不說,如今說手腕不自在,怕也是那會兒傷了。便是當年在西北那邊,也沒幾家的新婦要受這些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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