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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不不不。」九煉脫口而出,「這主意是小的想的!」

    他一想不對,趕緊又補了一句:「但小的本來想的不是這樣……」

    許碧呵呵笑了一聲:「所以還是你們大少爺安排的。」

    九煉張張嘴,無話可說。這麼說當然是沒錯的,但是----總覺得大少爺似乎有些危險似的……

    門外有人咳了一聲:「九煉出來吧。」正是沈雲殊的聲音。

    九煉如蒙大赦,連忙向許碧行了一禮,逃也似地出了屋子。人影一晃,沈雲殊已經從他身邊擦過,進了屋子,隨手還將門帶上了。九煉吁了口氣,一抬眼卻見知雨狠狠地瞪著他,不由得苦笑著咧了咧嘴:「知雨姑娘----」

    知雨一扭頭,不想跟他說話。她跟姑娘一樣,都以為會是在馬車外頭弄點動靜出來,結果在柳林里突然有人躥出來的時候,簡直嚇了她一個心膽俱裂,還當真是有人來行刺了。現下可好,姑娘腳也扭了,知晴更是直接嚇得病了,這都是大少爺出的好主意!

    當然,她一個做奴婢的自是不能去對大少爺橫眉冷對,那就只能對九煉怒目而視了,反正這主意開始也是他出的不是嗎?

    「這,這事兒也實在怪不得大少爺----」九煉試圖替主子解釋,「那會兒遠遠的就有人盯著呢,若是少奶奶露了破綻,這,這戲就白演了。」

    屋子裡,沈雲殊對著許碧的眼刀,也乾笑著給出了兩樣的解釋:「那不是----你膽子實在太大,怕演得不像被人看出破綻來……」

    許碧對他微笑:「就是生怕嚇不到我。我懂,大少爺有心了。」

    「咳!」沈雲殊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想在床邊坐下,才彎彎身又被許碧的目光逼得站了起來,「此事是我做得不妥,原該跟你說一聲……只是袁家有人遠遠盯著,你----無甚經驗,若是被他們看出破綻,只怕對你也會起了不善之心……」

    袁家能行養寇之事,還能在背後對他放冷箭,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他們如今是沒把許碧放在眼裡,覺得不過是女流之輩,並不值得他們對付。可若是發現許碧有什麼破綻----沈雲殊倒是不怕袁家知道他們其實生擒了平田等人,畢竟袁沈兩家早晚是要撕破臉的----他怕的是袁家喪心病狂,發現許碧與一般後宅女子有些不同,再對她下手。

    許碧瞪了他一會兒,哼一聲扭過了頭。她得承認,論演技,她真的遠不如沈雲殊這個戲精。如果沈雲殊事先告訴了她,她那會能不能破了調地尖叫出來,實未可知……

    沈雲殊敏銳地發現許碧變了態度,乾咳一聲,終於還是在床邊坐下了:「腳傷得可重?」

    「還好。沒什麼大事。」許碧扭著臉不看他,自己活動了一下腳踝。柳林里的地面起伏不平,她當時一驚,踩進了一個泥窩裡。也是現在這時候女孩子穿的繡鞋太軟,偏偏又是她被劫持時傷過的那隻腳,於是就扭到了。

    沈雲殊伸手去握她的腳:「讓我看看。王御醫說腳踝這樣反覆傷到,怕會落下病根。」

    「呵呵----」許碧皮笑肉不笑。這到底是拜誰所賜?

    沈雲殊又乾咳了一聲,假裝沒聽見許碧的笑,低頭將她的襪子褪了下去。腳踝已經冷敷過,現在貼了一塊膏藥,散發出苦澀的藥味。許碧生得白,那黑褐色的膏藥貼上去,越發襯得肌膚瑩白,腳背上淡青的血管看得格外清楚。

    前朝原是時興纏足的,只是本朝開國皇帝登基之後,宮裡皇后便是一雙大腳,又不與公主們纏足,這風氣便不似從前那般興盛。不過江南一帶本是纏足之風盛行,又總有些歷經數朝的世家「遵古」,仿佛不管什麼,只要是「傳下來的」,就顯得他們十分講究似的,所以這纏足也就一直不曾斷過。便是皇帝後來遷都至金陵,也並未能將南邊這股風氣徹底扭轉過來。

    沈雲殊來了江浙之後,也見過江浙這邊有些的女孩兒纏了足,稱為三寸金蓮,躡著蓮瓣似的繡鞋,在裙下看起來小得一手可握。

    要說看起來倒確實顯得精緻,走起路來也如風擺楊柳一般,顯得婀娜多姿。可是她們走不得幾步就是一臉嬌弱走不動的模樣,更不必說登山爬坡了。

    幸好許碧是一雙天足。沈雲殊握著許碧的腳,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許碧的腳其實也很小,還沒有沈雲殊的手掌長。不過五個小小的腳趾都舒展著,指甲修得圓潤光潔,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不像他曾經有一次無意間見到的歌伎一般,腳趾緊緊並在一起,還向腳心扣著,似乎已經伸展不開了似的。

    據說這樣還是好的,乃是從小就纏起的講究人家。有些半路出家的,因腳已生得肥大,竟有將趾骨硬生生折斷的,好折到足底,再穿上那高幫的繡鞋,從外頭看上去就顯得小巧了。

    老實說他這馳騁疆場,見慣血腥的人聽了,都覺得後脖梗子發涼。再看那些尖尖的繡鞋,就不由心中惴惴,總要想到鞋子裡裹的那雙足,是不是已經扭曲變了形貌。

    許碧腳被他握著,半天也不見動作,也不見他放手,不由得有點莫名其妙地用另一隻腳踢了踢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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