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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剪秋沒話說了。本朝律例,以妾為妻可是有罪的。若是平頭百姓或許也就民不舉官不究了,可做官的人卻是絕不行的。所以董知府的兩個兒子都是記在董夫人名下,他們得管董夫人叫母親,能在外頭以董夫人名義行走的,也只有孟氏。至於那個姨娘,她能做什麼呢?
兩人靜默地坐了一會兒,剪春才又低頭納鞋子,輕聲道:「去看看少爺罷。這幾日少爺忙著替大少爺迎親,書也不曾好生讀,仔細回頭老爺問起來。」剪秋要做什麼她是管不了的,但她自己卻不願意往沈雲安面前湊。
剪秋有些惘然地站起來應了一聲。自打那年二少爺因為夫人病重私自從軍營跑回來,沈大將軍對他讀書的事兒就格外嚴格了。便是有代兄迎親這件事兒,落下功課也是不成的。
嚴父沈大將軍這會兒卻並沒打算去查次子的功課,正在前頭書房裡關起門來跟人說話。
「……回來晚了,還不曾向大少爺和老爺道喜……」說話的人風塵僕僕,一張臉膛曬得黧黑,乍看倒像是海邊的老漁民。不過書房這邊伺候的幾個小廝卻都知道,這位乃是沈大將軍身邊跟了三十年的老僕,也隨了沈姓,名叫沈卓。
沈卓如今對外說是年紀太大,又在西北時受過傷,所以只在角門上做個閒差,沈大將軍並不拘著他。若是什麼時候舊傷發作了,便准他回去歇著,有時一歇便是五六日,人都不見也是尋常。
這次沈雲殊成親,沈卓也不曾露面,說是因擔憂沈雲殊病倒了。府里人都知道他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關心亦是常理。至於府外的人,一個角門上當差的老僕,誰會注意。
不過沈大將軍顯然並不把沈卓當什麼可有可無的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有什麼喜可道的,你難道還沒有聽說?從前我只當許良圃也是個義士,看著他肯與縣城百姓共存亡,才定下這門親事,想不到……竟也是個見風轉舵之人。」
他長長嘆了口氣:「其實這沖喜本來也是不妥,我原想著,若是他肯把女兒嫁過來,我日後自當待如親女。若是他不肯嫁,那也是情理之中,此事作罷便是。可他卻是嫁了個庶女過來……」
許家不把自己庶出的女兒放在心上也就罷了,可沈雲殊乃是嫡長子,這娶進門的媳婦將來是要掌家理事的,弄個懦弱不堪的庶女來,豈不是要坑了沈家一家子?
沈卓嘴唇微動,欲言又止。其實他很想說,許家這個庶女能嫁進來,沈夫人王氏「功不可沒」,畢竟當初去京城之前,沈大將軍就說過,若是許家不願嫁女沖喜,那也罷了。可沈夫人派了人去,最後卻還是把人「順順噹噹」給娶了回來。
他陪在沈大將軍身邊三十年,兩人彼此還有什麼不了解的,沈大將軍看他神態便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由得又苦笑了一下:「我早知道她不會將殊兒視如親生,只要面上過得去也就罷了,卻不想平安過了這些年,終於還是沒忍住。」
沈卓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說話。當初沈大將軍並沒續娶的意思,他既有兒子,身邊還有侍妾,就打算這麼過也就是了,全是當時去西北建軍功的端王,為了賣好,便叫幕僚給他保了這個媒。
也就因著這樁親事,端王謀反被誅之後,便有人說他也是端王一黨,幸好當時先帝分得清楚,說王家與端王尚且沒什麼關係,更何況是娶了王家女的沈文呢?故而到最後也並未牽連於他。
要說王氏,本來除了端王保媒之外,也沒有什麼大的不好處:人生得不錯,家境亦好,對沈大將軍又十分體貼,唯獨是這一點婦人的私心難以避免。只是這些年來她也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一些小節沈大將軍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誰知最後還是出了紕漏。
沈卓想了想,還是道:「其實人就算到了,也未必就要娶進門。」在京城沈大將軍管不了,回了杭州還有什麼不成的?就算沈夫人要讓沈雲安代兄迎親,沈大將軍一句不妥也就罷了。將那許家姑娘擱在別院裡一陣子,回頭尋個藉口送回去就是了。許家做得初一,沈家自然做得十五。
沈大將軍面上表情就有些複雜:「殊兒說那姑娘也是個可憐的……」
沈卓愕然:「是大少爺說娶進來?」這可是給他挑媳婦啊,怎麼能看著可憐就娶了呢?
「說是許家夫妻不慈,若是真退回去了,大約也只有一個死……」沈大將軍說罷,忍不住乾咳了一聲,壓下後面涌到了舌尖上的話。兒子之前在驛站先見過了人,回來就說許碧似乎不像傳言中那般,他有點懷疑,沈雲殊該不會是看中小姑娘貌美了吧?畢竟許碧確實生得不錯,待年紀再大幾歲還會更加出色。但他的兒子,應該也不會如此膚淺吧?
沈卓不知道這些官司,嘆了口氣:「大少爺其實素來是個心軟的……罷了,還是尋個得用的人來教一教,若能教得出來,對大少爺也好。若實在不行----再想別的法子。」這可是嫡長媳,馬虎不得的。
沈大將軍嘆了口氣:「此事怪我,便是做戲,也不該拿殊兒的親事來----罷了罷了,還是依你的法子。如今且說正事罷。」
沈卓便肅了臉色:「是。大少爺說,當日在他背後有放暗箭嫌疑的那幾個裡頭,果然有一個說是老母死了,要回家奔喪。屬下跟著他出去,眼見著他在路上被人毒殺了,屍首埋在了一處茶棚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