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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果然她才捧出來,就聽有人嗤了一聲,聲音很輕,但其中的不屑之意卻分明能聽得出來。許碧眼角餘光一瞥,就看見沈雲嬌坐在一邊,一張小嘴撇得跟個倒放的菱角似的,明明是頗為俏麗的眉眼,硬是拉出一股子刻薄勁兒來。
沈大將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卻沒立刻說話,似乎有些猶豫。許碧正等著他再發話,卻聽腳步聲細碎地響,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端著盤子,從後頭走了出來,眉眼都是帶笑的,一直走到了沈大將軍左手邊上,小聲道:「老爺看這個好不好?」
沈大將軍往盤子裡看了一眼,眉頭就微微一皺:「怎麼拿了這個出來?」
婦人抿著嘴笑,一臉歡喜的模樣:「這是太太從前最喜歡的,早說了將來大少爺娶了妻,就把這個給兒媳。」
盤子裡放的是一對如意珊瑚簪子。簪頭上的如意是依著珊瑚原本的形狀稍加打磨而成,顏色雖不是正紅,卻也十分鮮艷。這並不怎麼貴重,但以金托鑲嵌,金紅相映卻很是好看,正適合剛成親不久的少婦。
沈大將軍聽了這話,臉上神色似乎就更複雜了些,還有幾分悵然的樣子,對著許碧指了指自己左手邊:「給你母親磕個頭。」
許碧聽話地轉向那空椅子,心裡驀然生出一個不十分厚道的念頭----沈雲殊病得這麼七死八活的還非得出來,莫不是怕別人忘記擺上他生母的牌位吧?也難怪沈夫人不痛快呢。
許碧一邊心裡嘀咕,一邊規規矩矩向連氏的牌位磕了頭。
這可沒有腰帶了。就連路姨娘都沒想到這回事兒。幸好許碧早想到可能要拜牌位,這會兒便從腰裡取下一隻香囊,恭恭敬敬擺了上去。
香囊里透出一股子菊花微帶清苦的香氣,連大將軍不由得看了許碧一眼,終於微微嘆了口氣:「你有心了。」擺擺手,那托著盤子的婦人便走上前,「這是你母親心愛的東西,拿著罷,仔細戴。」
許碧低頭應了一聲。連氏最愛菊花,從前在西北那邊,沈雲殊院子裡沒別的花兒,只有菊花。就連沈大將軍書房裡頭,還掛著連氏畫的菊花圖呢。這些事兒,喜鵲年紀雖小,她老子娘卻是在沈家伺候久了的,自然知道一二。她照著這個說法備了個裝菊花香的香囊,果然是過關了。
托著盤子的婦人見沈大將軍有些悵然,忙道:「夫人地下有知,必是喜歡的。」她穿著件桃紅襖子,頭上雖只簡單幾件首飾,卻也頗為精緻。許碧拿不準她是個什麼身份,不禁多看了一眼。婦人便對她一笑,福了福身:「給大少奶奶請安。」
「這是你母親身邊伺候過的人。」沈大將軍隨口便道,「你叫她一聲香姨娘便是。」
哦,原來這個就是大姑娘沈雲婷的生母,捧香姨娘啊。雖然說是丫鬟,可是正經婆婆從前用過的人,又是長輩,許碧便連忙也行了個禮:「姨娘。」
香姨娘連忙擺著手往後退:「婢妾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如何能當得了大少奶奶的禮。」
沈雲婷在一旁,頭便微微低了下去。沈家幾個兄弟姊妹,就只有她是姨娘生的,平日裡就沒少被沈雲嬌褒貶。偏姨娘又慣於做小伏低,明明父親已經銷了她身契,有了姨娘的名份,仍舊時時不忘以連氏夫人的丫鬟自居,一口一個婢妾。這兩個字,每聽在沈雲婷耳朵里一次,就仿佛往她心上扎了一根小刺。
沈雲婷深深地吸了口氣,姨娘或許覺得這樣才是守禮,可她從來沒有想過,生母如此卑微,讓她這個女兒怎麼辦?
沈夫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幾乎要維持不住笑容了。先給連氏的牌位見禮,那沒什麼可說的,誰叫她命苦做了繼室呢?這一輩子都得排在原配夫人後頭,也是無可奈何。
可這會兒,竟是連捧香那個賤婢都排在她前頭了!許碧還沒給她這個婆母敬茶,倒是先跟捧香見上禮了。那個賤婢親自捧著連氏的遺物出來,只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仗著自己是原配夫人用過的人,就想搶到她前頭了?
可要認真說起來,連氏有哪點兒比她強?說是,其實家裡也不過就出過幾個秀才,最高才是個舉人,連一個能中了春闈的都沒有。自然,那時候沈文也才是個小小的總旗,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沈夫人不無尖刻地想,若是連氏不死,現在可配得上做這大將軍夫人,二品的誥命?雖說自己是繼室,可論才學論容貌論家世,哪一樣不比連氏強?若不是因為守孝耽擱了年紀,何至於要給人做填房!
連氏都不在話下了,更何況是她用過的丫鬟呢,那般窮舉人家裡,又能陪出什麼好丫頭來。捧香這個賤婢,卻總是打著連氏的旗號行事,把沈雲殊護得跟眼珠子似的,處處防著她,倒好似她要對沈雲殊做什麼似的。這般作態,反倒是取信於沈文,以至於現在沈文前頭書房裡的東西,倒是由她管著,自己這個正經的夫人反倒插不了手。
沈夫人心裡忿忿,直到許碧給她敬茶,還有點兒收不住,勉強地笑了一下,就叫丫鬟捧上一對翡翠鐲子來:「戴著玩兒罷。千里迢迢的嫁過來,可別委屈了自己,有什麼短少的,只管來跟我說。」
沈雲嬌在旁邊坐著,一眼看見那對鐲子,臉就拉了下來。
第19章 反覆
沈夫人拿出來的這對鐲子是從同一塊翡翠里開出來的,顏色碧綠,只各有一塊小小的飄花顏色略淺,被巧手的匠人雕成了一條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