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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誰知這事兒真是天從人願,許家捨不得嫡長女去沖喜,竟換了一個記名的庶女。說起來那位許夫人管家也算是嚴謹了,下人口口聲聲的說這位二姑娘是打小就記在夫人名下,與兩個嫡出姑娘一般教養;且正是生在那年大捷的時候,所以才被老爺定給了沈家大少爺。
這謊話倒也說得圓,若不是林媽媽早從沈夫人處知道了真相,怕還真的會信了呢。
林媽媽自然不會急著去戳破這個謊言。所謂百密終有一疏,那位許夫人只顧著編造定親的謊話,可就忘記了在許二姑娘本人身上也使使勁兒,她花了些銀錢終於打聽到,許家雖然號稱是三個女兒一般教養,可這位二姑娘啊……
林媽媽眯了眯眼,又打量一下眼前的許碧。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身形纖瘦,大約是正在抽條兒,看起來格外的單薄。因為暈船的緣故,臉色還有些發黃,嬌怯怯地倚著枕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副模樣兒,可不是當家夫人的做派。林媽媽心裡暗暗地笑----相貌倒是生得好,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簡直像是會說話一般,只可惜這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便是充做嫡出,也還是上不了台面。對著自己這個下人都一臉小心翼翼,那到了夫人面前,更不知要瑟縮成什麼模樣了。
老實說,林媽媽確實是在心裡替沈夫人鬆了口氣。這些年夫人過得不容易,尤其是二少爺不爭氣,夫人暗地裡不知想了多少辦法。天幸這回大少爺出了事,聽郎中說,便是僥倖能醒過來怕也要損了身子。如此一來,再娶上這麼一房上不得台面的妻室,那說不得日後得了老爺重視的就只能是二少爺了。
想著日後的光明前景,林媽媽眼裡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就是回答起許碧的話來也輕鬆了許多。兩人一問一答地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林媽媽忽然覺得腹中一陣飢餓,才驚覺自己今兒竟然不知不覺地說了這麼多話。
「姑娘也累了,歇一歇吧。」言多必失,林媽媽心裡暗暗警告了自己一句。雖說這許二姑娘說起話來毫無頭緒,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也不知道她要問什麼,可自己好像說得的確不少了,還是謹慎點的好。
「有勞媽媽了。媽媽陪我說會兒話,我這心裡就踏實多了。」許碧作勢要起身,「知雨這丫頭,叫她去要個粥,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送媽媽。」
林媽媽還沒有敢托大到真讓她送的程度,連忙謝絕:「哪能勞動姑娘,姑娘快歇著。如今船上伺候的人本來少,知雨忙不過來也是有的,不過幾步路,哪裡就用得著送了。」
她一邊說,一邊心裡不由得又有些鄙夷。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說什麼一般教養,頂天了不過是識幾個字罷了,那些馭下理家的事兒,有哪個嫡母真會用心去教導的?許二姑娘這兩個丫鬟,大的嬌養得好像小姐一般,暈個船就躺下不起來了;小的又是玩性大,捉著空兒就滿船亂跑。仆似主人,下人這般的沒規矩,可見主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日後不要說是打理整個沈家,就是光管自己的院子,恐怕都要亂做一團了。
自然,這些想法林媽媽可不會露在臉上,仍舊是滿臉笑容地起身,出了許碧的艙房。片刻之後,知雨就端著一盅熱騰騰的粥回來了:「姑娘,這是周嫂子用剛打上來的活草魚做的魚片粥,還配了幾樣小菜,姑娘快嘗嘗。」
米香混合著魚肉的鮮香撲鼻而來,讓許碧的肚子頓時就咕嚕嚕地叫了起來。知雨看她有了胃口,喜得眉開眼笑,不過她也沒忘了正事,一邊伺候許碧用飯,一邊就說了起來:「奴婢剛才拿了那姜梅和綠豆糕去尋喜鵲,原來她也有些暈船,沒胃口吃飯呢。」
林媽媽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心腹之人自然待遇好,可喜鵲這個小丫鬟就沒那麼好福氣了,即使也是暈船難受,仍舊要幹活兒,便是吃不下飯,也沒人單給做些飯食了。故而知雨拿著姜梅和綠豆糕過去,可是大受歡迎。
這吃人嘴短實在是千古不易之真理,知雨自上了船已經跟喜鵲混熟,這會兒喜鵲又吃了她的東西,知雨再跟她搭起話來便容易得多了。
「喜鵲說她只是個三等的小丫鬟,進府才兩年,只是平日聽那些年長的丫鬟和婆子們說話,才知道些許事情。據她說,沈大少爺是出海剿海匪的時候受了傷,開始是在軍營里養傷,因怕動搖軍心,所以只說是箭傷,直到前些日子傷重難治,蘇杭一帶能請到的好郎中請遍了都不見效,這才去宮裡求御醫的。還是沈夫人想出了沖喜的主意,所以沈家人動身來京城的時候,沈大少爺院子裡已經在收拾東西,要把他接回來養傷了。」畢竟總不能在軍營里成親。
知雨說著這話,面上便有些掩不住的憂慮之色。她自然是盼著沈家少爺的傷不要那麼重,可若是聽喜鵲這麼說,似乎還真是十分嚴重呢。
第8章 驛站
知雨的擔憂,許碧自然也是有的。剛才她也向林媽媽問過沈雲殊的傷情,林媽媽卻是滿嘴只說沈雲殊年紀也不小了,因這些年邊關一直打仗竟無暇成親,此次正好借著養傷的機會把人生大事辦了,成家而後立業云云。若聽她的,仿佛根本就沒沖喜這回事兒似的。
這顯然是胡扯了,尤其是與喜鵲的話兩相對照,不由得不讓人憂慮----若是沈雲殊的傷真的不重,又為何要怕人知道,根本不敢宣揚呢?直拖到這會兒才又是求御醫又是沖喜的,只怕是真的瞞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