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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知雨卻高興地道:「姨娘,姑娘說餓了,想吃粥!」
「姑娘想吃東西了?」路姨娘頓時露出了喜色,把懷裡的紙包遞給知雨,「這是藕粉,快去燒水給姑娘衝上。姑娘這會兒喉嚨不適,喝這個正好。」
這包藕粉倒是雪中送炭,知雨也不去大廚房了,忙扇起小風爐燒滾了水,厚厚地沖了一碗藕粉,端進屋裡去。
許碧不是很喜歡藕粉這種滑膩膩的東西,但她也不挑食。當記者的,出去採訪還不是隨便買點什麼糊弄肚子,更不用說她還跟著援贊醫療隊去非洲呆過一年,那時候要是有碗藕粉----噝,喉嚨真痛啊……
「慢些咽,慢些咽。」路姨娘緊張地注視著許碧,臉上的表情仿佛她自己喉嚨里也梗著根燒紅的鐵條似的,「想吃東西了就好。好生吃飯,好生吃藥,很快就好了。」
許碧沖她笑了笑。在二姑娘本尊的記憶里,路姨娘是對她最好的人了。她生母是產後血崩身亡,許夫人自己有兒有女的,自不會把個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抱到身邊養,也就是按例指了奶娘丫鬟什麼的伺候著。路姨娘自己沒孩子,便時常過來,不說像親媽一樣,說是個姨媽那足夠了。
許碧這一笑,路姨娘眼圈倒紅了:「都怪姨娘,姨娘不該就這麼跑來跟你說那些事,險些倒害了你性命……」
許碧有點無奈地放下碗,拍了拍路姨娘的肩膀。
路姨娘的確是一心為了許二姑娘的,聽說是要讓她去沖喜,跑去許夫人那裡跪求了半日。無奈許夫人鐵了心不鬆口,路姨娘也沒了法子,怕二姑娘不知就裡便吃虧,只好先來告訴許二姑娘。
原是想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誰知道許二姑娘平素那麼懦弱的人,這次倒有了雷霆手段,直接就上了吊,倒把路姨娘悔得無可如何。聽說許二姑娘剛被救下來沒了氣的那段時間,路姨娘跑去自己供的佛像面前許願,說是此後就吃長素,再不沾半點葷腥,這才把許二姑娘求了回來。
只不過,回來的已經不是許二姑娘了。
路姨娘淚如雨下,充分讓許碧領略了「女人是水做的」的真理:「可你也不能就這麼狠心扔下姨娘就去了----不管怎樣,還有老爺呢。這婚姻大事,既然當初是定了大姑娘,哪能這樣輕易就變卦的。夫人不肯,可老爺跟沈家老爺這許多年的交情,定然是不會讓夫人胡來的。」
老爺?許翰林?
許碧回憶了一下這翰林府的男主人,不由得在心裡搖了搖頭。據說二姑娘的生母楊姨娘當初是挺得寵的,但許翰林是那種很典型的古代男人,不會搞什麼寵妾滅妻的那一套。更何況,就看這位二姑娘的生活環境,就知道縱然楊姨娘得過寵,這份兒寵愛也並沒有愛屋及烏到她身上來。否則,陳氏怎麼敢就這麼明晃晃地搞姊妹易嫁呢?
而且,許碧又不是對古代一無所知,這年頭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尤其是她這樣的庶女,親事全都捏在嫡母手裡,倘若這次她拒了沖喜,讓許大姑娘嫁了過去,萬一許大姑娘守了寡,那陳氏遷怒起來,又會給她找門什麼樣的親事呢?
許碧在心裡嘆口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其實她完全不用半夜了還爬起來照鏡子,只消看看自己這兩隻小手,這副小身板兒,就知道什麼叫不能自主了。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打出生到現在幾乎都是在後院裡過的,讓她如何與嫡母對抗?要想抗拒沖喜的命運,大概也只剩下自盡了。
當然,許碧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人死過一回,才會更知道生的可貴。難得她比別人多了一次活下去的機會,那是絕不會自己找死的。沖喜是嗎?就算是做寡婦,也未必就不能活了。而且她那位「未婚夫」不是還沒死呢嗎?就算真想上吊,等他死了再吊,還能得個貞烈的評價呢。
路姨娘卻是還抱著一絲希望:「老爺剛才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正跟夫人在屋裡說話,姨娘已經叫人去打聽了……」說不定,老爺能說服夫人呢。
許碧再次嘆了口氣,又把碗端起來,她還是先把藕粉趁熱喝了吧。反正成不成的,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第2章 議定
許府正院,守夜的小丫鬟站在門外,被風吹得遍體生寒,不得不輕輕跺著腳,心裡暗暗埋怨裡頭的大丫鬟。不過是老爺和夫人說話,怎麼就把她攆了出來,也不知說什麼,竟然聽不得。
隔著一道門,許夫人的兩個貼身丫鬟流蘇和寶蓋都在,彼此都有些憂慮之色,一邊守著燈光納鞋底,一邊聽著內室里的聲音。
「我才出門幾日,你竟然就做下這許多事!如此自作主張,你可還把我放在眼裡?」翰林許良圃在室內來回踱步,壓低了聲音,卻仍舊怒氣沖沖。
他今年四十二歲,看起來卻只似三十許人,面如冠玉眉目俊朗,乃是翰林院中有名的美男子,倒把他的夫人陳氏比了下去。
陳氏比許良圃小上幾歲,妝扮起來倒也端莊雍容,但此刻未施脂粉,兩眼還泛著紅,不免就顯得平平。她正坐在床邊,用一塊帕子掩了臉,低泣道:「我也是為了瑤兒。那沈家大郎傷重不治,沈家想著沖喜才要成親的,難道老爺捨得把瑤兒往那火坑裡推?」
這話說得許良圃火氣不由得平了幾分,皺眉道:「你是從哪裡聽說沈家大郎傷重不治的?朝廷那邊尚且沒有這個說法,你怎麼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