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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1:37:25 作者: 硃砂
許家的飯食都是大廚房做了,由各房丫鬟去自取。橫豎許家人口少,宅子也不大,並沒有那許多地方給各院設什么小廚房,不過自備一個風爐,熱粥熬藥的也就夠用了。
自從許碧昨夜上吊被救下來,大廚房那邊送來的就都是湯羹,晚上送的是紅棗蓮子羹,許碧沒喝,就擱在了耳房裡。知雨三步兩步跑回去,一進門便見大丫鬟知晴披著被子坐在羅漢床上,正抱著那盅蓮子羹在喝呢。
「知晴姐姐!」知雨急步過去,便見那一盅蓮子羹都見底了,氣得直跺腳,「你怎麼把姑娘的羹喝了!」這羹里用的是上好的胭脂細米,加了紅棗蓮子枸杞,哪是她們做丫頭的能喝得著的?
知晴白了她一眼:「姑娘又不喝,難道放著浪費了不成?」各房還不都這樣,主子們吃用不完的份例,都賞給了親近的丫鬟。看嫡出的大姑娘三姑娘那裡,貼身大丫鬟吃的用的是什麼樣,偏她倒楣,因是外頭買進來的,就被指到這位庶出的二姑娘院裡來當差。
別看二姑娘自己住一個院子,說出去好像比大姑娘三姑娘合住一處院子還寬敞似的,其實人家那「雲居」頂得上這個所謂的「翠廬」三倍大,裡頭更種了好些花木,一年到頭都有花可賞,哪像「翠廬」,就那麼幾竿破竹子,整天唰唰地響,尤其是冬天夜裡,和著風聲聽起來怎麼都是一股子破敗勁兒。
知晴這股子不平由來已久。她自知是外頭買來的沒根基,早早就在許府下人里認了個「乾娘」,時常聽乾娘講些事情,便知道她們這些丫鬟的「前程」都指望著自己伺候的姑娘呢。在府里自不必說,將來若是姑娘嫁得好,她們陪嫁過去也能跟著享福,若是嫁得不好,那可就完了。
許翰林是個五品官兒,聽著似乎品級不低,翰林又清貴,其實在京城裡頭一品二品滿地走,四品五品賤如狗,根本算不得什麼。許碧又是庶出,將來能嫁個門戶相當的人家已然是造化,難得這次要結親的竟然是什麼二品的大將軍的少爺,這可不是天上掉了餡餅下來?
二品的大將軍!知晴可是聽乾娘說了,帶兵打仗可是有油水的事,那沈家做了十幾年的將軍,家裡必定是金銀滿箱。等她陪著姑娘嫁過去,就等著吃香喝辣吧。
誰想知晴還沒高興多久呢,二姑娘上吊了!她這個貼身大丫鬟因為「服侍不周」,挨了十記板子,若不是因為這裡還需要人伺候,只怕罰得更重。
舊怨加新傷,知晴這會是一肚皮的火,對知雨自是沒好氣,一邊說著,一邊還緊著舀了兩勺,把盅子底下剩的一顆蓮子都塞進了嘴裡。
知雨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姑娘,姑娘說想吃粥!」
「啊?」知晴險些被蓮子噎住,「姑娘怎麼又想起要吃粥了?」
知雨怒道:「姐姐這是什麼話!姑娘兩天水米沒打牙了,只喝那麼幾碗藥自然會餓,怎麼不該要吃?夫人可是說了,叫我們好生伺候著,姐姐這樣,是打算再挨幾記手板子不成?就怕把姑娘餓壞了,咱們挨的就不是手板子了!」
知晴這下才有點傻了眼。許碧性情懦弱,平日裡從不管束下人,她這般用許碧的份例也是經常的事。只這回許碧上了吊,許夫人都親自延醫請藥的,還叫她們好生伺候。這若是許碧上吊沒死,卻因為不吃飯餓出了毛病,那她這個貼身大丫鬟的確是跑不了的責罰。
平素里懶散慣了,這次又挨了手板子,知晴滿腹怨氣之餘,思想尚未轉變過來,還想打著受傷的旗號偷懶。這會兒被知雨點破了利害,才有些明白過來----今時不同往日,二姑娘是要出嫁的!
「這----」知晴看著手裡的空盅子,「你去大廚房,就說姑娘要喝粥,讓他們不拘什麼再熬些來。」知晴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等等,我去拿錢匣子。」
叫大廚房做份例外的飯菜不是不行,只是要自己出錢。翠廬這點兒月例,從來是不敢點菜的。不過這會兒情況特殊,又只是要碗粥而已,想必給十個八個大錢也就夠了。
知雨氣得抿緊了嘴唇。明明大廚房特地加意熬了這蓮子羹來,卻被知晴偷喝了,如今又要姑娘額外拿出錢來去要粥。且不說姑娘沒什麼錢,單說這會兒去要的粥,定然不是這些精料細做的----許夫人陳氏掌家嚴謹,似胭脂米、枸杞蓮子這些東西都是有數的,這會兒過去,能有碗白米粥就不錯了!
可這會兒再埋怨也無用,知雨氣呼呼地接了錢,正要往外走,便見院門被推開,一個瘦瘦的身影抱著點什麼東西走了進來:「路姨娘?」
路姨娘三十多歲,長相平平,只是眉眼間的柔順教人看著舒服,見兩個丫鬟都在院裡,臉上就有些著急起來:「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姑娘那兒誰伺候?」
知晴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路姨娘又不是二姑娘的生母,再說她自己也沒生出個一兒半女來,就是個不受寵的老姨娘,總跑翠廬來指手畫腳的做什麼?就說這次吧,若不是她跑來跟二姑娘說什麼沖喜,二姑娘怎麼就會上了吊?
要說沖喜這事兒,知晴也聽說了一點,畢竟沈大將軍家裡來商議迎親的下人還住在外院呢。不過她乾娘早都跟她說了,沈少爺只是打仗的時候受了傷,是沈夫人覺得家裡這陣子仿佛有些流年不利,才想著趕緊把這親事辦了,迎個媳婦進門沖沖喜。這沖喜沖的是運道,並不是沈少爺的傷。偏這路姨娘說的好像沈少爺就要死了,姑娘進門就守寡似的,硬是把個姑娘嚇得上了吊。